第十三章 魔女之問
“哈，哈……”
無論再怎麽身體強健，理智分配，少女的體力終究是有盡頭的，而這片黑暗卻仿佛無窮無盡。
“這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嘛。”
那也許該被稱之為血腥瑪麗的高大女性人影跟隨她全程，就像狩獵的惡狼一般緊緊尾隨在獵物身後，直到獵物體力耗盡才給出致命一擊。但也許有著決定性的不同。自然界中的被狩獵者許多有力反擊、卻出基因上遺傳下來的畏懼而不敢行動；而阿斯特萊雅則是明明全力反擊了，也完全無濟於事。
是的，所有的子彈都命中了，黑發少女看的清清楚楚。她明明是一次又一次命中了那道慘白色的高大身影，帶來的戰果卻幾乎沒有。縱使是最堅固的混凝土，縱使是純粹的鋼板，被這麽近距離的子彈擊中也該千瘡百孔了，但那個怪物卻隻是一次又一次地伸出她的指爪。
單是那與指甲化成一體的慘白色爪子，就有接近半米長。上次從那玩意中掙脫就劃花了阿斯特萊雅小姐與生俱來的美麗臉龐，而少女絕不想再嚐試能否逃脫第二次了。
終於，她肌肉痙攣，控製不住重重的摔倒在地。
無法前進了。到此為止了。
而血腥瑪麗仍在不緊不慢的前進，她臃腫的裙擺隱藏在陰影中，移動時發出不知該說像是蝸牛還是腐爛屍體的聲音。那蒼白的麵孔比例不協調而醜陋，此刻卻確實透著女王的從容。
“醜死了，混蛋bitch，不準接近我啊！”
放出最後的狠話後，阿斯特萊雅小姐臉色煞白，顫抖著最後一次舉起手槍。但唯有這一次，槍口是對準……她自己。
並不是她不珍重生命啊，隻是多年來行走世界暗麵的經曆讓少女對有些事早已耳濡目染。她十分清楚，究竟有多少不畏死亡的勇士在酷刑折磨下徹底崩潰；睡眠、空間感、噪音，現代的酷刑早已不局限於區區痛感，而是發展成了一門基於人體工程和腦科學的殘酷藝術；
但其中最恐怖的刑罰，也未必能勝過眼前的永恒孤寂。
眼前怪物的惡意早已經昭然若揭，而“召喚者會被永遠困在鏡子中”的傳說，也讓阿斯特萊雅心中已經做出了最壞的打算。是時候了，死在自己最熟悉的鋼鐵與硝煙味道之中，總比落到惡靈手上要好。
最後時刻，冷靜又回到了少女心中。她將槍口抵住下巴，捫心自問：“我做錯了什麽嗎？”
沒有。把鏡子帶來尋找幫助，為了降低影響找到白貓賢者會這樣的小規模組織，了解情報尋求翻盤的可能，自己的每一步都深思熟慮。如果對鏡子放任不管，走到這一步也隻是遲早的事而已。
“我唯一的錯誤，就隻是太弱了而已。弱到連對你造成一點傷害都辦不到，弱到不得不親手終結自己的生命——”
這個世界正是弱肉強食的世界。弱者被強者蹂躪不需要理由，也沒有反抗的方法，這個規律她本來是最清楚的。
想到這裏，她輕輕點頭，扣動了扳機。
如果有來生啊，那一定要，
變得更強。
……
直升機的噪音大概在110分貝左右，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這絕對是他們一生中聽過最響的噪音，麵對這種聲音，人們甚至難以組織起有效的思維；
但對於眼前鋼鐵般的軍旅而言這個規律顯然不適用，他們每個人都是千百人中優中取優挑選出精銳，是千錘百煉的鋼鐵軍伍。
他們正是聯合王國的王牌軍團陸軍特種空勤團（SAS），是這片土地最堅固的盾與利劍，當調動他們的時候，往往也意味著局麵已經到了最緊要的關頭。是的，在王國高層的決策者們看來，眼前的一切無疑已經到了生死關頭，那是因為，
“時隔六十年，妖精之島的土地第一次受到了他國的直接襲擊！”
“沒錯，這毫無疑問是一次襲擊，一次空前的恐怖襲擊，首相先生，我們決不能再保持沉默了！”
金毛首相疲憊地撫了撫額頭，事情發生僅僅才半個小時，他卻感覺自己的頭發都掉了不少，“薩維奇，你這話的依據又是什麽，據我所知目前的傷亡還十分有限。”
“是的，傷亡有限！”這位年輕的有些過頭的國防大臣憤怒地揮著拳頭，“可這是一次戰略意味的襲擊！您瞧吧——方陣裏的一切信號已經和外界隔絕了，無論電磁波，還是直接的物理交互！”
“據我所知可見光也是電磁波的一種，所以不能說是隔絕了，大臣先生。”老公務員本特利不緊不慢打斷道。
被稱作瘋狗的國防大臣薩維奇一瞬間怒視著老本特利，但語氣也稍微冷靜了一些，“首相先生，我們不能再遲疑了，SAS第一團隨時可以出動，我們必須讓人民們感覺到他們受到了保護……”
“受到了保護？你確定嗎？”金毛首相終於受夠了無休無止的爭吵，他抬起手，“先生們，你們真的不覺得現在該做的第一件事是誠心地祈禱嗎？”
“祈禱？我真沒聽說過，原來首相先生是個虔誠的教徒麽？”
“首相先生，真高興您終於學會了幽默。”
“虔誠？幽默？不，我壓根沒在幽默。”再次看了一遍一線傳來的情報，首相滿臉呆滯地說，
“你們真的覺得這個東西是人類能製造出的？”
“要麽這是神跡，要麽就是我們都瘋了！”
……
“小夜！小夜！”
受不了耳邊一陣陣的呼喚，趴在桌子上補覺的鳴神小夜勉勉強強地睜開眼睛，起身打了個哈欠。
“幹嘛啊，寧子……”
昨晚她可是足足興奮了一夜，為了自己得到的超能力反複鼓搗，最後得出的結論也並不多。鳴神小夜並沒有能再進入一次那個紙之世界，她手中搓出的火苗也點不燃現實中的事物，感覺很沒用的樣子。鐮刀和那身像是中二病穿的套裝倒是可以穩定變出來了，但也不確定其他人能否看得見。
不會是“皇帝的新衣”吧？
總之就是在這樣的小夜珍貴的補覺時間裏，神前寧子把她叫醒了。聽好友的語氣，分明有很激動的事要和自己分享。
“所以，是寧子你爸突然又決定不走了嗎？”
“呃，那倒不是。”貓禦前語氣一時有些尷尬，“是這個視頻啦。你看，TigTog上的，聯合王國那邊好像發生了非常神奇的事哦。”
“神奇的事？”
小夜當然知道自己的好朋友有這方麵的愛好，原本她其實對此毫不感冒的。但如今事情發生在了自己身上，有些事卻是由不得她不相信了。
世上裝神弄鬼的事很多，這次會是“真貨”嗎？
小夜心中怦怦跳地，與微笑的寧子一起並肩等著視頻加載。“奇怪，怎麽一直顯示加載中，剛才還不是這樣的。”
“啊，視頻已刪除！”
……
天黑了，而且是很快地黑了。
剛剛還恬靜美好的田野上已經不存絲毫生機，連風中仿佛都帶著滿滿的惡意。若有若無的狂笑聲仿佛從雲層高空中掠過，令珍·威廉姆斯不禁寒毛直豎。但當她望向女兒時，卻發現女孩正若有所思。
“休，你、你不怕嗎？”她想盡力表現出母親的堅強，語氣卻不由得顫抖起來。
“怕，是有些怕的。但還有什麽事情不對勁。”休皺著小小的眉毛，仿佛在思考什麽事，“有些條件對不上。”
“現在還說什麽條件，什麽的，”珍不禁慘笑起來，“我們究竟是犯了什麽罪啊……”
正當女人六神無主時，前方黑暗中忽然慢慢踱出一個人影。珍的心髒幾乎都跳出來了，看到來人卻鬆了一口氣：“阿斯特萊雅小姐，原來是你呀。”
來人點點頭，“是我。不好意思，嚇到你們了？其實我現在也搞不清狀況，總之，能讓我搭個車嗎？”
珍那慣於服從別人的性格讓她第一時間就沒想著拒絕，隻是說：“呃，我現在沒法駕駛車，身體有些混亂……”
“沒關係，我也會駕駛。”阿斯特萊雅一邊說著一邊伸手要打開駕駛位的車門，休卻突然出言打斷道：
“阿斯特萊雅姐姐，是這樣吧。幫你一把是沒有問題，但請先回答一件事，”
“你還是活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