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三個故事
南丁格爾神色驟變。
笑容尚未來得及褪去，眼角的笑意就已經絲毫不存。所有的溫和與溫婉都轉變為冷漠，博士的視線放肆地掃視著男人，情緒晦澀難明。
不久前才與博士歡聲笑語對話的前台小姐緩緩低頭。
遠處感受到這裏不同尋常氣氛的員工也俱轉身凝望。
“愛麗舍·黑星”，那個名字就仿佛是一個開關，讓這棟大廈完全變了氣氛，撲麵而來的壓力幾乎讓男人窒息。
“我們這裏，並沒有叫這個名字的人物。”南丁格爾緩緩吐出一口氣，
語氣平淡，卻讓男人繃緊了心中最後一根弦，仿佛毒蛇吐信。
“哈哈哈”
緊張到極致，他反而大笑出聲：“您誤會了，絕對是誤會了！我沒有絲毫對那一位不利的想法。我們是老相識了，當年在基金會做研究時，黑星小姐還曾經是我的師姐呢！”
南丁格爾的神情平穩如鏡，不置可否，隻是向著風衣衣兜伸手摸去，發出一串金屬碰撞聲。
“等一下！”
另一道聲音及時響起，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與略顯粗重的呼吸，一道鐵塔般強悍的黑衣身影出現在男人身後。他舉起一張工作證：“南丁格爾女士，這裏是CIA行動機關，從現在開始，我們所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都與這個國家的機密密切相關。雖然可能有些突然，但是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
“我說過不配合麽？”
金屬碰撞聲停止——南丁格爾博士從口袋中掏出的，是一串鑰匙。
“既然是導師的舊識，就沒有由我打發走的理由。不過CIA的那位……”
“啊，我的名字是，”
“我沒興趣知道你們這些特工的假名。”即使明知道眼前的人物是飽受世人敬畏的世界四大情報組織之一的成員，南丁格爾似乎也毫沒有放在心上。相反，讓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注意你的態度，”
她轉身向著走廊盡頭走去，沒有提示兩人跟上。
“不可對導師不敬。”
被留下的兩人麵麵相覷，也很快追上。然而特工——我們姑且稱他為特工A——也心存疑惑，他的確接到了行動以配合另一個男人為主的指令，但沒有想到會是這個局麵。
特工A的經驗足稱豐富，在情報部門這種需要柔軟身段的位置，他的心思遠比外表要細膩，但眼前的狀況仍令他無所適從。既然事情涉及國家安全，為何要費盡周折邀請那位所謂的“黑星”而不是直接征調？有關那個人的秘密，實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所幸多年的經驗告訴特工A，不該想的東西不去多想，才是優秀品格。
……
腳步聲在幽深的通道中，傳的很遠。
“猶大製藥的層高有三十層，但對內開放僅有十五層。”邊走邊打量著曲折複雜的通道，訪客帶著讚歎的語氣說道，
“這麽看來，上麵的十五層，就該是我那位曾經的師姐一人的居所了？”
“是也不是。”
南丁格爾的回答模棱兩可，但仍然令訪客無比感慨。在寸土寸金的皇後區獨占半棟大廈，不必說房價，單是稅負都稱得上海量。
“這種氣派，已經勝過許多聞名遐邇的富豪了……也難怪那一位在這些年裏，都沒什麽消息啊。”
南丁格爾目不斜視，“導師高瞻遠矚，非你我所能領會。”
“是，是，明白了。”訪客滿臉堆笑，唯有特工A不明白他們在打什麽啞謎。
通過一架內部電梯後，燦爛的陽光照亮了幾人，訪客不由一驚。
“到樓頂了嗎……呃……這是？”
這是？
即使見多識廣的特工A，此刻也不由得陷入茫然。眼前的情景太過不可思議，如同夢幻，仿佛電影切換場景那般突兀；
“哪來的原始森林。”特工A不禁喃喃自語。
是的，外表其貌不揚的猶大製藥大廈的十六層以上，竟是完全打通，直到樓頂。而在這巨大的空間裏唯一的事物，則是以超乎常人想象的奢侈手段所打造的一片園林。與普通園林不同，這裏的布置似乎並沒有留下預置的賞景空間，而是盡可能利用現有的空間最大化雨林的野性與蠻荒感。猴子，樹懶，食蟻獸……他隻一眼望去就是許多珍稀物種，河水潺潺清澈而頗深，其中遊動著足有兩三米長的巨魚。
唯一充滿人工氣息的就隻有正對著他們這部電梯的玻璃棧道，棧道與外界用玻璃完全隔絕，深入樹冠直達森林中央的“觀景台”。那是一座形狀類似燈塔的建築。
兩人伴隨博士走上棧道，沒過多久，訪客就意識到了棧道完全封閉的意義：除去成群的奇怪蟲子和顏色鮮豔飛來飛去的鳥，他甚至還看到了毒蛇的行蹤。它們一群群盤在樹杈上閉目養神，唯有飛鳥掠過時才睜開綠燈般的眼睛。
甚至，他還聽到了隱約的咆哮聲，隻是棧道位置較高穿行在樹冠中，視野受限，看不清楚來源。
“那個……不會是老虎吧？”訪客瞠目結舌。
“老虎？怎麽可能，這麽小的場地還容不下猛虎。”南丁格爾搖搖頭。
“是美洲豹。”
這不是差不多嗎？
穿過棧道抵達燈塔形建築後，幾人又坐上一台新的觀景電梯。隨著位置逐漸升高，訪客也開始留意到裝在大樓頂層角落的幾個巨大機器，它們冷酷的現代風格與這個場地顯得格格不入。訪客忍不住又問：“那是什麽？”
“那個啊，是造雪機。”
“……什麽機？”
“造雪機。導師曾經說過，懷念家鄉下雪的場麵……是我自作主張，準備下來的。”
說到這裏，南丁格爾的語氣帶上了些微妙的感慨，也不知是自嘲還是悲歎，“可是導師並沒有用過，無論是雪景，還是這座園林——”
“她一次都沒有出來看過。”
一次都沒有啊。
特工A聽得嘴角抽搐，他不知道自己是該和南丁格爾一樣感到惆悵，還是該感歎有錢人的瘋狂。這種場麵究竟需要多大的財富才能支撐，數億美元？數十億？
這樣的一擲千金，怎麽在人家口中像是隻是做個實驗而已？
終究博士並沒有忘了此程的目的，幾人順利地到達了觀景台建築的頂端。走到這一步旁邊無路，即使是第一次造訪的人，也該猜到目標就在大門之後了。
南丁格爾低著頭走近，按響了門鈴。
她耐心等了許久，毫無動靜，便又按了一次。
當兩位訪客感到有些躁動時，門終於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