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晦暗和陽光

  「你不打算說些什麼嗎？」

  目送著石丸多門離開后。

  北原南風回頭看向七海澄子。

  「說什麼？」

  七海澄子伸手理了理肩膀上的秀髮，表情略微有些不耐煩，似乎是對自己頭上到處亂飛的髮絲很不爽。

  北原南風：「五十嵐千尋說的話，剛剛你也聽到了吧？」

  七海澄子將秀髮攏了攏，掃一眼四周，找皮筋的同時，隨口回道：「沒什麼好說的，她這樣的人，準確來說所有自以為是的人，都是這副樣子，總是喜歡端著，說話只說一半，然後讓人腦補，或者把很簡單的事神秘化，就是不喜歡說人話。」

  北原南風愣了幾秒鐘，無奈道：「……怎麼什麼事情到了你身上，感覺都會變得微不足道。」

  七海澄子紮好馬尾，左右輕輕晃了晃腦袋，接著瞥了一眼北原南風：「難道不是這樣？高天原那是別人的主場，我驟然上去當然打不贏，那打不贏除了死，還能有什麼結果？對方請我做客吃飯嗎？而我沒事又不可能去高天原，讓我被迫前往高天原，除了神性佔據主導，還能有別的可能？她說的不是廢話？」

  北原南風：「……」

  「明明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偏要擺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然後還要加一些廢話，最後還要讓別人來說，還真是營造氛圍的神棍。」

  七海澄子語氣不屑，接著看了眼北原南風：「而那聽了這樣的話，都會擔心起來的蠢男人……呵。」

  北原南風看著七海澄子，目光充滿了震驚。

  倒不是震驚她說的話。

  五十嵐千尋想要表達的意思他很明白。

  他震驚的是七海澄子吐槽之犀利……

  「哦呼，被嘲諷了。」須永姬月拍了拍北原南風的肚子，開始拱火。

  「笑什麼？我沒說你你就覺得自己很聰明嗎？蕩婦。」

  七海澄子瞥了眼須永姬月，連帶著一起嘲諷了。

  須永姬月懵了：「蕩婦……我跟你拼了！」

  「出去，晚上去找個地方住，我不想窩在這裡。」

  七海澄子不想搭理須永姬月，隨意揮手將她甩到另一邊，站起身來，猶豫了半秒后，掏出北原南風的手機，丟還給他。

  「雖然沒有直接拍到你的畫面，但上次押送犯人你出了那麼大的風頭，外加警察本部的一幕給人拍下來了，現在到處都是你的報道，你的義妹還有你的同學很擔心你。」

  七海澄子面無表情道：「所以從昨天開始，我就開始接到她們的電話，但她們似乎對我這個『陌生女人』很戒備，並不是很信任我，特別是一個叫岩井薰的姑娘，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話，發現是陌生人，立刻就把電話掛了，自己回撥電話回去吧，我要去找晚上住的地方。」

  北原南風看了眼手機，表情微妙了起來。

  七海澄子話鋒突然一轉：「哦，我跟你義妹倒是聊了兩句，叫夏目美緒對吧？」

  北原南風感覺有些不妙：「是，怎麼了？你沒嚇她吧？」

  七海澄子木著臉：「沒有，很可愛的一個姑娘，我問她要不要叫我姐姐，她說可以，自己的義兄都叫姐姐，她一定要叫……然後她就很甜的叫了我一聲姐姐，併當著我的面罵了一句『八嘎南風』」

  「……」北原南風嘴角抽了抽。

  「順便一提，她還叫須永姬月阿姨。」

  七海澄子丟下最後一句話，然後轉身往外面走去。

  「七海澄子，明明是你讓她喊的！」

  須永姬月看了北原南風一眼，接著張揚舞爪的跟上了七海澄子。

  把空間留給了北原南風。

  北原南風目送著兩人離開，笑了笑，然後拿起手機，看了眼。

  果然，未接電話不少，LINE信息也一大堆。

  北原南風挑了幾條信息，看了一下，大部分都是宮田結衣和美緒發來的，岩井薰發來的也有，不過比較克制……

  還真是完美符合性格啊。

  北原南風再次笑了笑，接著先挑岩井薰的信息回復了一下。

  至於宮田結衣，等會再回，估計一回復她，電話就會打過來。

  先給美緒回個電話吧。

  北原南風找出夏目美緒的電話，做了一點心理準備后，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一聲。

  立刻被接通。

  但北原南風剛開了個頭。

  「美緒……」

  「我現在不想跟義兄說話！」

  夏目美緒的聲音立刻從電話那頭傳來，帶著小情緒。

  然後下一秒。

  電話就被掛斷了。

  北原南風拿下耳邊的手機，懵了懵。

  可還沒等他放下手機，緩過神來，電話又重新打回來了。

  北原南風接起電話。

  夏目美緒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然後緩緩舒了口氣，竭力表現出沒有感情，故作冷漠道：「好了，『現在』過了，你有沒有受傷……八嘎義兄。」

  「……」

  北原南風有些忍俊不禁，心情突然就好起來了。

  ……

  北原南風回電話的同一時間。

  病房外面。

  七海澄子正不緊不慢往電梯方向走去。

  須永姬月快步追上她，

  這會她倒是沒有繼續張牙舞爪，她只是靜靜跟在七海澄子身後，回頭看了眼北原南風病房所在的位置。

  看了大概幾秒鐘。

  須永姬月突然嘆了口氣，重新回過頭，表情有些複雜道：

  「感情真好啊……就算隔了那麼遠，都能感受到北原南風此刻的心情，非常開心，跟我們在一起時完全不同的心情。」

  七海澄子往前走去，沒搭理她。

  須永姬月發現七海澄子沒有任何反應，加快腳步追上她，略微有些不甘心道：「他在你面前可沒有流露出這種程度的開心哦，你不嫉妒一下？」

  「嫉妒？」

  七海澄子瞥了眼須永姬月，淡淡道：「你不看看北原南風和她義妹生活在什麼環境里。那裡是學校，青春，無憂無慮。你再看看我們這裡，晦暗，陰冷，各種突髮狀況，不是被人算計就是在打架的路上，你讓他保持一樣的心境，有可能？」

  「切……」須永姬月別過頭去，雖然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但還是有些失落。

  「另外，那個叫美緒的姑娘確實很有趣。聰明、可愛，識大體。」

  七海澄子嘴角突然勾起：「還非常坦然，這點從電話中就能知道，竟然只生氣了一秒就打電話回來了。如果這是她裝的，我可能會討厭她，問題不是，她確實是生氣了，但也很擔心北原南風，而她知道生氣根本就沒意義，相比起生氣，她更想和北原南風說話……也怪不得北原南風會這麼喜歡她。」

  須永姬月瞪著七海澄子：「竟然誇另一個女人了，而且還是個高中生，還是……明明你一句都沒誇過我。」

  七海澄子金色眸子看著她，有些疑惑道：「你有優點？」

  「你！」

  須永姬月深吸口氣，突然將腦袋別到一邊，不說話了。

  兩人並肩走過走廊，搭乘電梯，來到了一樓。

  在踏出電梯之前，七海澄子突然一把按住關門鍵，攔住了想出去的須永姬月，平淡道：「我勸你別亂看別人的內心。既然習慣了平凡人的生活，那就堅持下去，不然就你這種玻璃心，遲早會走火入魔。」

  「你以為我想啊，」

  須永姬月瞪著七海澄子，酒紅色的妖異眸子帶著鬱悶之意：「我現在也控制不了好不好，而且你別光說我啊，你的眼睛更離譜好不好，看得還更清楚呢，你還不是看了！」

  七海澄子面無表情道：「是啊，我看了，然後呢？我會因為對方心境不同而失落？然後自我懷疑？」

  須永姬月驀然有些慌亂，她輕輕扯了扯自己典雅紅裙的裙擺，結巴道：「誰……誰自我懷疑了，我是在想事情，你別血口噴人。」

  「虛偽。」

  七海澄子嗤笑一聲：「就你這腦子，能活到現在簡直就是這個奇迹，而作為這個奇迹的締造者，我覺得很恥辱。」

  須永姬月微微一怔，小腦瓜繞了一圈后，終於搞明白了七海澄子說的是什麼意思，怒道：「你又捧自己貶低我！」

  「難道你腦子不好不是事實？」

  七海澄子站在電梯前，阻止著電梯門合攏，回頭看著須永姬月：「心境不同又怎麼樣？他昨天不是拼盡全力救你？最後甚至抱著必死的決心，要不是他天賦異稟，你以為那簡直亂來的混雜聖言真的那麼容易控制？你以為這麼久了，沒人知道那幫教會騎士只是『扳機』？但你見有多少人敢搶他們的聖言的？」

  「還是說，你覺得北原南風在做之前，知道自己那一擊的威力？他難道就沒想過站在原地看著這個選擇？他不知道讓我和你獨自對抗高天原那個婊子會更輕鬆？反正理由一大堆。過不去，消耗過大，怎麼都能找到理由。那他為什麼最後卻要冒著風險，做出一個不知道效果如果，堪稱愚蠢的舉動？最後還差點導致自己被殺？」

  「他圖什麼？你還想要什麼？」

  須永姬月聞言，沉默了好一會後，小聲問道：「那你到底看到了什麼？出現在北原南風面前的時候？你那時候應該無限於接近神明，為什麼你看到他之後能立刻壓制住神性，我都以為你去高天原去定了，這根本不符合常理。」

  七海澄子一臉漠然：「關你屁事。」

  須永姬月炸毛道：「喂！你這不是安慰我嗎！有你這麼安慰人的？明明剛剛還好好的，說起這個突然就關我屁事了。」

  「自以為是，我說了安慰你了？」

  「你……算了，我就當你是傲嬌。」

  七海澄子：「……」

  須永姬月一驚：「君子動口不動手……哎呀。」

  須永姬月直接被拍到了牆上。

  她扶著電梯橋廂爬起來，惱怒道：「不想說就不說！我還不聽呢！誰稀罕啊！而且我也不要你的安慰，你說的我都知道！我就是羨慕人家高中生怎麼了！」

  七海澄子一甩馬尾，走出來電梯間，懶得搭理她。

  須永姬月在原地掙扎片刻，最後還是小跑著追了上去……

  「喂，你怎麼知道北原南風不清楚自己那一發『長槍』的威力？看起來就很嚇人好不好，你又不是沒看到，高天原的那位喊得都跟殺豬一樣了……你打祂祂都沒有喊得那麼凶，就跟生孩子一樣。」

  雖然她說是說不用七海澄子安慰。

  但很明顯。

  七海澄子的話還是很有效的，走出電梯后，須永姬月明顯開心了很多。

  「你生過孩子，還是你殺過豬？」七海澄子眼角餘光瞥了她一眼。

  「重點是這個!？我誠心誠意的發問你就不能認真的回答我一次啊！」

  「……他要是知道威力，就不會亂丟那『長槍』了，你以為破開現境的空間很容易？電視劇看多了。別看現在神戶上面的裂縫快速合攏了，但其實影響遠不止這點，接下來後遺症會一直存在，那個高天原的婊子以後就別想降臨到神戶了，所有神明都被別想直接降臨。」

  「……這麼厲害？」

  「厲害？如果當時在那裡的不是祂，換任何一個生命體，都已經死了，也只有你這種天真的人，才會相信什麼那只是一柄『長槍』。事實上，北原南風釋放那樣的術式能活著，甚至右臂都能保下來，簡直就是個奇迹。」

  「……你說就說，能不能不要把我當小學生來訓？？」

  「愛聽不聽。」

  「算……算你厲害，那為什麼是個奇迹？是指把聖言疊在一起釋放出去嗎？既然那麼厲害，為什麼那些教會騎士不嘗試一下？」

  「疊在一起？如果僅僅只是疊在一起使用，需要帶著必死的決心？」

  「那……」

  「閉嘴，問題那麼多，我現在不想回答你。」

  「那我們現在到底去幹嘛？」

  「找房間。」

  「酒店？」

  須永姬月雙手背著身後，看了眼七海澄子，猶豫了會後，加快腳步，伸手輕輕挽住了她的胳膊：「聽說神戶的酒店很貴，三個人，你這個月的工資還夠嗎？」

  面對須永姬月闊別已久的舉動。

  七海澄子只是看了一眼，「用你的就好了。」

  「哈！？」須永姬月猛地停下腳步，用力抱住了七海澄子的胳膊，不讓她走。

  「憑什麼用我的！？」

  事實上……

  七海澄子和須永姬月。也不是永遠都只有晦暗和陰冷。

  陽光，也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