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嬌嬌希望我回信嗎

  信紙是精致的牡丹灑金箋。


  簪花楷清麗婉約,謄抄了一首《越人歌》。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蕭弈悠然輕喃。


  南寶衣從詩集後麵探出一雙眼。


  權臣大人的嘴角微微翹起,丹鳳眼裏噙滿了笑容,如同明光點點的細碎星辰。


  她咬了咬唇瓣。


  什麽“心悅君兮君不知”,薛媚身為女子,卻這般主動給男人寫情詩,也不嫌肉麻!


  還有蕭弈,不就是一封情詩嘛,笑成那樣做什麽,傻麅子似的!

  她心裏委屈,連目光都凶狠了幾分。


  蕭弈凝著詩詞。


  原本上揚的嘴角,在注意到字體差異之後,忽然微微一滯。


  雖然南嬌嬌習得也是簪花楷,但字體多了幾分清峻風雅,並不似信中字體這般工整規矩。


  這不是南嬌嬌寫的情詩。


  信箋沒有落款,他翻過荷包,荷包角落繡著一個“媚”字。


  這是……


  薛媚送給他的。


  蕭弈抬眸盯向南寶衣。


  姑娘從詩集後麵露出上半張臉,表情那叫一個猙獰扭曲!

  丹鳳眼睜得圓啾啾的,活像是準備叨人的凶鵝。


  四目相對。


  南寶衣急忙收斂了表情,努力扮出溫柔乖巧的姿態。


  她坐正了,翹著蘭花指翻開詩集。


  她輕輕咳了兩聲,甜甜道:“二哥哥真有豔福,連薛都督家的千金都對你青眼有加……”


  蕭弈眸色晦暗。


  枉他剛剛那麽歡喜,沒想到那封情詩,竟然不是南嬌嬌寫的。


  南嬌嬌,竟然幫別的姑娘轉交情詩……


  她就不吃醋嗎?


  南寶衣揪著書頁,悄悄瞅他一眼。


  她忍不住試探:“二哥哥要回信嗎?”


  這麽問著,連揪著書頁的手指,都下意識地收緊。


  似乎是,生怕聽見不願意聽見的回答……


  隔著半丈遠,蕭弈看著她。


  他反問:“嬌嬌希望我回信嗎?”


  南寶衣抿了抿嘴。


  她又翻了一頁書,醞釀好措辭,狀似淡然道:“自然是不希望的。第一,薛媚借著大雪賑災之名行善事,實際上卻罔顧百姓,造成比雪災更嚴重的人禍。可見薛媚是沽名釣譽之徒,不值得二哥哥為她傾心。第二,你與薛都督不和,將來總要爭奪蜀郡兵權,如果二哥哥娶了薛媚——”


  南寶衣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蕭弈近在眼前。


  他居高臨下,伸手捏住她的兩側臉頰。


  姑娘的嘴巴被迫嘟起,嬌美可愛,像是可以隨意處置的豆沙包。


  他俯下身,鼻尖幾乎貼上了她的鼻尖。


  “不要管薛媚如何,也不要管薛都督如何……”他喉結滾動,丹鳳眼晦暗如墨,“我想知道的是,南嬌嬌自己,南嬌嬌這個人,希不希望哥哥給別的女人回信。”


  南寶衣怔怔的。


  眼前的權臣大人,與往日不同。


  他上襦敞開,幾縷漆發從額角垂落,丹鳳眼遍布血絲,舌尖舔過嘴角的姿態,令他分外邪肆。


  近在咫尺的呼吸,透著密密綿綿的熱。


  清冽溫柔的山水香,像是枷鎖,絲絲入扣地將她纏繞,令她無路可逃。


  神情裏的占有欲,讓她心悸。


  是了,她被他寵得太過,全然忘記,帝師蕭弈,曾經是多麽霸道陰狠的一個人。


  她睜著水潤潤的眼睛,渾身下意識哆嗦了一下。


  “疼……”


  她委屈,眼眶裏悄然蓄滿晶瑩水珠。


  蕭弈微怔,旋即鬆開手。


  姑娘白嫩的臉頰上,赫然印出通紅的手指印。


  他不願意叫她害怕。


  他緩了緩情緒,瞥了眼她手裏的詩集,故作輕鬆地嗤笑:“書都拿倒了,南嬌嬌,你背的哪門子詩?”


  南寶衣沒吭聲。


  她把詩集抱到懷裏,耷拉著眼睫毛,細聲道:“二哥哥,在你這裏,我心不靜,我回鬆鶴院背詩去了。”


  完,恭敬地朝他福了福身,扭頭跑。


  蕭弈目送她消失在視野中。


  他回味著姑娘臉蛋的嫩滑,歪頭,邪肆地舔了一下指尖。


  他剛剛問得那麽直白,姑娘究竟明不明白他的意思呢?


  他嗓音低啞,眸中情緒深沉:“南嬌嬌,快點想明白吧,我已經等不了太久……”


  餘光注意到薛媚的信箋和荷包。


  他嗤笑一聲,將信箋撕得粉碎,又把荷包丟給窗外的十苦,“賞你了。”


  ……


  南寶衣是一路跑回鬆鶴院的。


  也不知怎的,她總覺得背後有野獸盯著似的,仿佛跑慢一點,就會被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荷葉迎上來,見她氣喘籲籲,急忙呈上溫茶,“祖宗,背後又沒有狗攆,您跑這麽快做什麽?”


  南寶衣將一盞茶喝了個底朝。


  她雙頰通紅,也不搭理荷葉,徑直鑽進錦帳。


  她把自己埋進被窩深處,甕聲甕氣道:“你們都出去,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許打攪我!”


  荷葉不明白她這是怎麽了,隻得帶著侍女們退下。


  南寶衣在黑暗裏,捧著滾燙的臉頰,瞪著虛空,腦子裏一片混沌。


  ——不要管薛媚如何,也不要管薛都督如何……


  ——我想知道的是,南嬌嬌自己,南嬌嬌這個人,希不希望哥哥給別的女人回信。


  權臣大人的話,反複浮現在耳畔。


  他是什麽意思呢?


  他是那個意思嗎?


  他怎麽可能是那個意思呢?!

  南寶衣猛然掀開被子。


  她盤膝坐在錦帳裏,臉蛋紅撲撲的,和那隻上元節夜晚的獅子頭大眼瞪眼。


  她一把摟過獅子頭,對著它嘟囔:“他可是蕭弈,是帝師,是跺一跺腳底下都要動蕩的權臣!他連公主都看不上,怎麽可能對我有……那種心思呢?”


  她扔掉獅子頭,在床榻上呈大字躺,發呆般盯著帳幔頂部。


  “誤會,這中間一定有什麽誤會!倒也不是我妄自菲薄,我也就生得美貌了些,比尋常姑娘更加冰雪聰明、腹有詩書、善解人意、溫柔體貼了些,可那又如何,他畢竟是權臣大人啊!”


  南寶衣崩潰地拽過被子,把自己蒙起來。


  那個人看著聰明絕頂、運籌帷幄,但是連話都不明白,弄得她現在坐立不安,完全想不通他究竟是什麽意思。


  若真是那個意思,直接來一句“我心悅你”,很難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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