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他舔了舔唇角血漬

  熱鬧的大帳,寂靜了一瞬。


  那位老參將酒勁兒上頭,笑道:“瞧侯爺的,不過是跳支舞助個興而已,您何必這般氣?南五姑娘,你細腰長腿的,這副好身段不跳舞簡直可惜,來給叔叔跳一個——”


  話音未落,一把長刀架在了他的脖頸上。


  魏劍南瀟灑地飲了一口酒,笑著睨向那名老參將,“我家姐,容不得旁人羞辱。”


  南寶衣怔了怔。


  她沒料到,撿來的魏大叔居然這麽有膽魄!

  劍指參將,這可不是普通人能幹出來的事!


  蕭弈眯了眯眼。


  往日,他很厭惡這個被南嬌嬌撿到的男人。


  不過今夜這番作為,倒還勉強看得過眼。


  老參將哈哈大笑,許是存著故意羞辱蕭弈,好向薛定威邀功請賞的心思,繼續口不擇言道:“助興的事,怎麽能叫羞辱呢?沒瞧見欽差大人很沒有興致嗎?為大家助個興,也算南五姑娘的——”


  話音未落,一道血柱猛然從顱腔裏噴湧而出!


  老家夥的臉上保持著一半笑容、一半愕然,頭顱就這麽骨碌碌滾落在地。


  滿帳寂靜。


  魏劍南又瀟灑地飲了一口酒,淡定地朝南寶衣拱手:“稟報姐,辱您名聲的登徒子,已經斬殺。”


  南寶衣:“……”


  她咽了咽口水。


  那可是參將,有品階的參將!


  擅自誅殺朝廷命官,是死罪,牽連九族的死罪!


  她究竟撿了一個怎樣的護院打手啊!


  她心中抓狂,驚恐地望向蕭弈,連聲音都在發抖:“二二二哥哥,魏魏魏大叔,不不不是故意的……”


  話音未落,滿帳參將,幾乎全部站起身來。


  他們拔出長刀,劍指蕭弈:

  “放任仆役誅殺朝廷命官,靖西侯是要造反嗎?!”


  長刀在燈火下,折射出凜冽的寒芒。


  南寶衣瑟瑟發抖,更想哭了。


  她知道的,薛定威和二哥哥一直在暗中博弈,今夜斬殺參將,這是在給薛定威送把柄。


  她好像幫二哥哥,招惹來了很大的麻煩。


  她揪住蕭弈的袖角,滿臉都是豁出去的表情:“二哥哥,你放心,這件事我會一力扛下,絕不會牽連你的官位前途,更不會牽連家族!勞煩你幫我轉告祖母,嬌嬌此生不能在她膝下盡孝,來世當牛做馬,定要報答她!”


  蕭弈看著她。


  姑娘惶恐得要命,整個人都在哆嗦。


  他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臉蛋,“斟酒。”


  “斟酒?”


  南寶衣愣了愣,旋即明悟。


  大約,是她臨死前喝的斷頭酒了。


  她悲壯地斟了一盞熱酒。


  烈性的文君酒,酒香濃鬱。


  她哆哆嗦嗦地端起來,正要飲用,卻被蕭弈按住手。


  金相玉質的青年,唇畔帶笑,“等我回來喝。”


  十苦恭敬地呈上陌刀。


  九尺陌刀,通體烏黑,鋒利攝人。


  蕭弈輕輕合上南寶衣的雙眼,“沒有我的命令,不許睜眼。”


  他提起陌刀。


  南寶衣閉著眼跪坐在原地。


  細白雙手緊緊捏著裙裾,她聽見帳中廝殺,慘烈至極。


  二哥哥他……


  莫非是為了她,打算斬殺帳中所有參將?

  纖細的雙肩止不住輕顫。


  她好想睜開眼看一看帳中情勢,但她不敢。


  不知過了多久,那廝殺聲逐漸平息。


  南寶衣舍不得蕭弈受傷,忍不住呢喃:“玉皇大帝元始尊太上老君佛祖觀世音菩薩,請保佑我二哥哥平安無恙……”


  蕭弈單膝跪在她跟前。


  帳中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薛定威在這十萬軍隊裏的心腹,被他一口氣殺了個幹幹淨淨。


  他舔了舔唇角血漬,含笑看著燈火裏的姑娘。


  他溫聲:“旁人隻信一個教,你倒好,道家和佛家一並求上了……所以南嬌嬌究竟信哪一個教派呢?”


  南寶衣緩緩睜開眼。


  倒映在瞳珠裏的青年,渾身浴血,邪肆而野性。


  對她笑起來的樣子,卻十分溫暖。


  她吸了吸鼻子,忽然撲上去抱住他的脖頸。


  她閉上眼,不爭氣地哽咽:“道也好,佛也罷,誰能保護二哥哥平安無恙,我就信誰!”


  蕭弈微怔。


  心底蔓延開暖意。


  像是苦心孤詣種下的花種,終於破土而出,生根發芽。


  他揉了揉她的腦袋,端起她斟好的熱酒,淺淺飲了口。


  “酒尚溫。”


  他笑著稱讚。


  南寶衣望了眼數十具屍體,臉皺成一團:“這些人都是薛定威的心腹,二哥哥殺起來痛快,可有考慮過後果?”


  蕭弈睨了眼抱刀站在遠處的魏劍南。


  他正色道:“殺一個也是殺,殺一群也是殺,沒什麽分別。殺了他們,正好接收這十萬軍隊。”


  他覬覦這支軍隊,已經很久了。


  今夜魏劍南的行為,倒是激了他一把。


  南寶衣又望向那位欽差大人。


  這貨全程就是個棒槌,早在魏劍南誅殺那名老參將時,就已經被嚇暈過去了!


  蕭弈要處理接下來的一係列瑣事,南寶衣不想打攪他,因此提前回帳。


  她和南寶珠就寢的帳篷就在隔壁。


  她在魏劍南的護送下出了軍帳,往隔壁走。


  遠處傳來士兵們夜晚操練的聲音。


  南寶衣挑開帳簾,背對著魏劍南,忽然喚道:“大叔。”


  “姐?”


  “我曾在薛家別莊,見過薛定威。他暖閣裏設了翡翠屏風,屏風後麵,睡著一位很美的女子。二哥哥,那是薛定威心儀的女子。”


  南寶衣緩緩轉身,直視魏劍南,“大叔曾,你與妻子失散十年。我想,薛定威心儀的美人,就是你失散的妻子吧?”


  魏劍南飲了一口酒,雙眼含笑,不置可否。


  “街邊相遇,並非偶然,而是你一手策劃。你想利用我進入南家,從而接近二哥哥。因為你知道,二哥哥是唯一能和薛定威分庭抗禮的人。今夜你殺那個老登徒子,也並非是因為我,而是為了逼迫二哥哥。逼迫二哥哥,用最直接殘酷的方式,拿下十萬兵權,激化他們矛盾,斷絕他們握手言和的可能。”


  少女字句清晰,丹鳳眼清潤幹淨。


  長風過境,半夜微涼。


  魏劍南又飲了一口酒。


  他麵色漠然,始終保持著不置可否的姿態。


  隻是眼圈,卻悄然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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