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南嬌嬌,哥哥來帶你回家了

  蕭弈被水流衝進洞窟。


  他爬起來,擰了一把濕透的袍裾。


  環顧四周,這裏是堤壩兩岸的古陵寢,因為蜀郡大旱,水位下降,才會裸露在空氣裏。


  他眸色漸深。


  既然他會被衝進陵寢洞窟,那麽南嬌嬌也很有可能身處洞窟。


  他薄唇緊抿,毫不遲疑地搜索起附近陵寢洞窟。


  夕陽墮入江麵。


  萬千星辰出現在夜幕之上,映照著岷江沿岸的漁火。


  蕭弈憑一己之力,生生搜索了二十幾座洞窟。


  在抵達第二十七座陵寢時,他眸色微凜。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外裳。


  垂首嗅了嗅,外裳殘留著淡淡的芙蓉花香。


  是南嬌嬌的衣裳……


  他憑著過人的夜視能力,看見泥土之中殘留著兩道血漬,還有一些淩亂的手印和腳印。


  眉間微蹙,他腦海中清晰地勾勒出一副畫麵:

  南嬌嬌被江水衝進洞窟,拖著殘廢的右腿,哭著往洞窟邊緣爬。


  卻在中途暈厥過去。


  有人在她暈厥時出現,通過腳印判斷,數量應該多達三十人。


  他們把南嬌嬌拖進了……


  視線落在石棺上。


  他們,把南嬌嬌扔進了棺材裏。


  蕭弈盯著那座閉合的石棺。


  滅頂的寒氣從腳底升起,直竄向靈蓋!


  他幾乎呼吸不過來,壓抑著惶恐與害怕,一步一步,走向石棺。


  指尖觸及到石棺邊緣,他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南,南嬌嬌……”


  無人應答。


  “南寶衣!”


  蕭弈陡然提高聲音。


  洞窟寂靜。


  遠處傳來滔滔不絕的江水聲,伴隨著長夜裏呼嘯嗚咽的江風。


  紅血絲在蕭弈的丹鳳眼中蔓延。


  他睚眥欲裂,推著石棺蓋,聲嘶力竭:“南寶衣!南寶衣!南寶衣!”


  他一聲聲地喚著,宛如杜鵑啼血,是從未有過的撕心裂肺!

  他是坐擁十萬大軍的侯爺。


  他是比蜀郡首富,更加富可敵國的大商人。


  他是大雍帝國,血統最純正的皇子!

  可是……


  可是他現在竟然感到鋪蓋地的恐懼。


  他已經無法承受,再次失去南嬌嬌的痛苦!


  蕭弈拚命推著石棺,豆大的汗珠滾落麵頰。


  在這刹那間,忘了自己為什麽要用“再次失去”來形容。


  南寶衣……


  有人在喚自己的名字……


  少女在黑暗中沉浮。


  她隱隱記得,前世,似乎也曾有人這般喚自己的名字。


  一聲接著一聲,像是非得把她從死亡中吵醒,像是非得把她從冥府帶回陽間。


  是誰呢?

  前世死後的記憶一片混沌,南寶衣記不得了。


  那人還在無休止地喚著她的名字。


  “好吵啊……”


  她有些委屈地想著,慢慢睜開了眼。


  入目所及,一片黑暗。


  膝蓋的劇痛還在繼續。


  她強忍疼痛,伸手摸了摸,卻摸到一堆骨頭,像是誰的屍骨。


  她試探著往旁邊摸。


  自己仿佛躺在一個四四方方的空間裏,像是……棺材?

  她躺在棺材裏。


  陰冷潮濕,與死屍為伴。


  她死了嗎?


  可是膝蓋的疼痛,卻提醒著她,她還活著。


  被活活關進棺材裏,好可怕啊……


  周身湧出濃濃的恐懼,她的眼淚瞬間滾落!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她呼喊著,拚命捶打石棺。


  卻無人應答。


  厚重的石棺,隔絕了外部的一切聲音。


  亙古的寂靜裏,南寶衣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她明明還沒有死啊!


  為什麽要把她扔進棺材裏!


  石棺裏的空氣,漸漸稀薄。


  她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手腳並用地推搡著棺蓋,聲嘶力竭地呼救:“有人嗎?!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細白的十指,不停摳刮著石棺,妄圖推開棺蓋,逃出生。


  精心保養的淡粉指甲,無情折斷。


  指尖擦破,在石棺裏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石棺裏,密閉,狹,寂靜,黑暗,陰冷。


  隨著空氣越發稀薄,孤獨和恐懼,每時每刻都在翻倍增長。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少女喊得嗓音都嘶啞了。


  卻始終無人應答。


  她恐懼地抱住雙膝,蜷縮在棺材一角。


  前世,她也是被人扔進了密閉的冰窖。


  她又冷又餓,伸手所能觸及到的東西,除了冰牆,還是冰牆。


  她餓極了,因為想要活下去,因為盼望大哥哥帶她回家,她甚至還吃了好多冰磚。


  可是,她最終還是在那個黑暗冰冷的地方,活活凍餓而死。


  沒有人,帶她回家。


  她再也不想待在黑暗密閉的地方了……


  為什麽,為什麽又把她一個人丟在冰冷的棺材裏……


  “娘親,祖母……”


  少女麵對黑暗,脆弱呼喚。


  “我好害怕啊,娘親,嬌嬌好害怕啊!”


  她抽噎著哭出了聲。


  膝蓋又鑽心的疼。


  都善有善報,為什麽她這一世努力地去幫別人,努力地去做善事,卻還要遭受這種殘酷的死亡?

  她用手背不停抹著眼淚,哭成了淚人兒,“二哥哥,二哥哥……我又疼又害怕,誰來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石棺外。


  蕭弈隱隱聽見,棺材裏麵傳出窸窣聲響。


  他貼在棺蓋邊緣細細聆聽,有細弱的哭腔傳出來。


  “南嬌嬌……”


  他紅著眼睛,心急如焚,卻又比劫後餘生更加高興。


  他溫柔地吻了吻石棺,“別哭,別哭,哥哥這就救你出來……”


  他扶住棺蓋。


  全身的肌肉,一寸寸隆起!


  他丹鳳眼充血,手背青筋暴起!

  他蘊著十足十的力道去推石棺棺蓋,爆發出令人膽顫的嘶吼!


  南嬌嬌,南嬌嬌,南嬌嬌!

  胸腔充血。


  血液順著下頜滾落。


  他在心裏反複呢喃著這個名字,需要二十個高手才能推動的石棺棺蓋,他憑一己之力,生生推開!


  江水之上,月色傾城。


  清幽月光,溫柔地照落在洞窟裏。


  石棺裏,到處都是指甲撓出來的血痕。


  石棺角落,少女抱著雙膝,蜷縮成的一團。


  她滿臉是淚,周身染血。


  她睜著哭紅的眼睛,驚恐地看著蕭弈,像是受驚的幼獸。


  蕭弈擦掉唇角血漬。


  他薄唇挑起笑容,溫柔地把少女擁進懷裏,動作心翼翼,宛如對待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他親了親少女的發心。


  淚水潸然滾落。


  他紅著眼睛,輕聲:“南嬌嬌,哥哥來帶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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