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我喜歡二哥哥,特別特別的喜歡

  她捂著腹部。


  寧晚舟坐在床沿邊,抱著一本話本子,正給南寶珠講故事聽。


  餘光瞥見南寶衣神情不對,他提醒道:“南寶衣,你這副模樣,顯然是那份藥汁出了問題。不如叫薑歲寒替你把把脈,診治一番。”


  “不必……”


  南寶衣艱難地躺進屏風後,聲音有些發顫:“老大夫不是叮囑,不許我吃其他藥嗎?我琢磨著若能扛過這一關,他就會替我治愈膝蓋,這可是大喜事……”


  寧晚舟沉默。


  大喜事是大喜事,可如果活不下去了,治愈膝蓋又有什麽用?


  他合上話本子。


  正要替她去找薑歲寒,圍屏後又傳出虛弱的聲音:

  “公爺,我感覺我身體倍兒棒,死,死不了。你別自作主張,幫我找薑歲寒。”


  身體倍兒棒……


  寧晚舟臉色難看。


  她的聲音都抖成什麽樣了,還倍兒棒?!


  他朝門口走了幾步,又聽見南寶衣哽咽道:

  “你若敢去喊薑歲寒,我就把你為了保護珠珠而挨刀的事,宣揚出去!公爺,我行事自有分寸,你別管我!”


  少女倔強得像頭牛。


  寧晚舟雙手籠在袖管裏,盯著那處圍屏,麵色遲疑不定。


  圍屏後,南寶衣蜷縮在地鋪上。


  眼圈紅透,長長的眼睫毛沾染上細碎晶瑩的淚珠,淚水順著眼角淌進枕巾,暈染開一片深色。


  她麵如金紙,嬌的軀體,止不住地發抖。


  腹部猶如墜著千斤重的鐵塊,疼得她齜牙咧嘴,恨不能以頭撞地。


  真疼啊!

  五髒六腑被攪碎的感覺,比膝蓋碎裂的時候,還要疼!

  寧晚舟站在原地,糾結片刻,鼓起勇氣朝圍屏走去,“蕭弈不在,我有必要替他照顧你。南寶衣,你——”


  “你別過來!”


  南寶衣厲聲。


  她盯著手臂,那些魚鱗形狀的淡紅淤傷,如有生命般在她肌膚上蔓延遊走,她甚至能感覺到,它們竄上了她的麵頰!


  她伸手摸了摸臉頰,指尖顫抖得厲害。


  那老大夫的藥,到底靠不靠譜啊!

  心頭疑慮千萬重,她淚水撲簌簌地往下掉,強忍疼痛,沉聲道:“公爺,你大約不知道吧,我喜歡二哥哥,特別特別的喜歡……比你喜歡珠珠,還要多一百倍,一千倍……”


  寧晚舟沉默。


  他知道南寶衣喜歡蕭弈。


  她望向蕭弈的眼神,晶亮而溫暖,像是細碎的星辰,像是浸在泉水裏的明月,像是冬日的暖陽。


  他怎麽會看不出來呢?


  “公爺,你也不願意被珠珠看見,弱醜陋的一麵吧?我也是這樣的,哪怕他不嫌棄我醜陋,可是我啊,仍舊希望站在他麵前的我,是美貌的我……他是英雄啊,頂立地的英雄,我本就配不上他,如果再變得醜陋……”


  少女淚如雨下。


  前世,她並不知道愛慕一個人是怎樣的滋味兒。


  可是重生歸來,遇見了權臣大人,她才明白,原來愛慕一個人,是飛蛾撲火、義無反顧,更是心翼翼,如履薄冰……


  寧晚舟無言地站在原地。


  光與影在地板上交錯重疊,牆上的佛像,依舊慈悲地注視著他們。


  不知過了多久,他認真道:“我明白了。蕭弈,今夜不會出現在覺苑寺。但是,如果明早上,你的症狀仍舊沒有緩解,我定然不會再欺瞞他。”


  南寶衣道了聲謝。


  腹部的絞痛,稍稍緩解。


  她跪坐在被褥上,從懷裏取出掌鏡。


  隻看了一眼,她就把掌鏡扔了出去。


  鏡中的姑娘,滿臉都是魚鱗形狀的淤傷,像是鯉魚化成的人形,醜陋而又恐怖。


  她心跳如雷。


  史書上,當魚鱗形狀的淤傷遍布全臉時,傷患就會窒息死去。


  可是為什麽,她沒有死?


  甚至,連生病的感覺都沒有!

  南寶衣趁著自己意識清醒,又取了筆墨紙硯。


  她搬了一張矮案到圍屏裏,提筆在宣紙上落下兩個名字。


  她,和寧晚舟。


  她沒有死於魚瘡疫,寧晚舟甚至根本就沒有染上。


  一滴墨珠,緩緩落在宣紙上,洇開的墨痕。


  南寶衣遲疑片刻,在寧晚舟的名字旁,添上了蕭弈的名字。


  昨夜權臣大人與她同床共枕,卻似乎也沒有染上……


  他們三人之間,難道存在某種特質?


  正是這種特質,讓他們在時疫之中活了下來……


  她抓抓頭,實在想不出他們三人有什麽共同點。


  他們甚至連性別都不一樣!

  權臣大人是男的,她是女的,公爺……


  不男不女?


  日漸西斜,夜色如潑墨般籠罩了覺苑寺。


  窗外又落起了綿綿密密的秋雨,無邊無盡。


  南寶衣不知道寧晚舟托十言帶了什麽話給蕭弈,但他今日確實未曾進覺苑寺。


  她獨自躺在圍屏裏,被衾寒涼。


  睡得迷迷糊糊時,腹部的絞痛感又出現了。


  南寶衣在黑暗中睜開眼。


  絞痛逐漸加重,比白日更加疼痛。


  她捂著腹部,疼痛席卷了腦袋,因為疼得無法入眠,所以也無法借助睡眠來擺脫疼痛。


  十指緊緊捏成了拳頭。


  指甲深深刺破掌心,直到血肉模糊也未能察覺。


  太疼了……


  豆大的冷汗順著額角滾落,眼淚更是悄然浸入枕巾。


  她把臉埋進枕頭,在黑暗裏疼得撕心裂肺。


  角落軟榻。


  寧晚舟躺在南寶珠身邊。


  他睜著一雙瀲灩的桃花眼,靜靜注視著黑暗。


  他聽見南寶衣在圍屏裏啜泣。


  她大約很疼很疼……


  強大如蕭弈,尚且無法全然保證南寶衣一生無病無災。


  像他這種一無是處的權門紈絝,將來又該怎麽保護南寶珠呢?


  他陷入了沉思。


  南寶衣疼得受不了。


  她不顧外麵還在落雨,赤著雙腳,飛快衝進漆黑的雨幕裏。


  漫雨絲,冰涼濕潤。


  她獨自跑到覺苑寺後園子,這裏沒有住人,景致清幽黢黑,安靜的能聽見滿城落雨。


  她扶著圍牆,蜷縮在牆根底下。


  她抱著絞痛難忍的肚子,始終緊咬的牙關鬆開來,牙縫間瞬間溢出鮮血,竟是疼得生生咬出了滿嘴的血!


  血液順著蒼白的下頜滾落,在雨水裏染濕了少女的裙裾。


  四周無人,隻有黢黑陰冷的雨幕。


  她疼得淒厲慘叫,渾身青筋暴起。


  她在泥水中拚命打滾,甚至用腦袋去撞圍牆!

  可意識清醒得要命……


  她根本無法抑製那鑽心的痛!


  少女喘息著跌坐在泥水裏。


  纖細的脊背貼著圍牆,她仰頭注視漫落雨,白嫩的臉頰上遍布魚鱗淤傷,嘴唇咬破,目光渙散。


  二哥哥……


  我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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