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2章 給了南寶衣一耳光

  女帝……


  像是石子投入湖水,令湖麵悄然蕩開漣漪。


  沈薑的心,起了些許波瀾。


  她斜倚到貴妃榻上,單手支頤:“你過來。”


  南寶衣把象牙梳子放在妝鏡台前,恭恭敬敬地跪坐到她腳邊,低眉順眼地為她捶腿:“娘娘有何吩咐?”


  “中原諸國,並無女子稱帝的曆史。你剛剛的話如果傳出去,會被朝臣彈劾為大逆不道。今後,別再提起。”


  南寶衣撇了撇嘴:“微臣還沒來長安時,就讀了大雍國史。娘娘六歲讀兵書,十二歲創立金吾衛,以軍師身份隨沈大人出征,五年時間蕩平周邊強國,讓淪為二等國的大雍,一舉成為諸國之首。娘娘豐功偉績,絲毫不遜於男子。憑什麽男子可以稱帝,娘娘就不能?微臣為娘娘不服!”


  寢殿靜寂。


  金絲炭火無聲地燃燒,殿中蔓延著溫暖如春日的熱意。


  花幾上的一瓶牡丹開到荼蘼,甘甜氣息彌漫在鼻息之間,混著果盤裏的柑橘清香,莫名提神。


  沈薑把玩著一串碧璽珠子:“當真這般認為?”


  “微臣是女子,自然站在娘娘這邊。”南寶衣臉認真,“但凡娘娘有所求,我南家願意將全族之富都獻給娘娘,這就是微臣的忠心。然而不知道趙太尉的忠心,又值幾何?可願意把手中的兵權獻給娘娘?”


  沈薑盯著她的雙眼。


  少女的丹鳳眼很漂亮,黑白分明,清潤倔強。


  與年輕時候的她,竟然有兩分相像。


  她慢慢勾唇。


  突然,她猝不及防地給了南寶衣一耳光!


  她是習武之人,力道極大。


  南寶衣被打得趴倒在地,唇角染上了血絲。


  她捂住麵頰:“皇後娘娘?”


  “所謂褫奪兵權,不過是讓本宮與所有世家為敵。”沈薑沉聲,“南寶衣,你想挑撥本宮與世家的關係,你大膽!”


  南寶衣暗搓搓磨了磨後槽牙。


  沈皇後,還真是疑心病重。


  看來她要使出金牌演技了。


  她凝著沈薑,丹鳳眼逐漸湧出淚水。


  突然的,她一撩袍擺,重重跪倒在地。


  “微臣沒有!”


  她一開口,就是濃濃的哽咽委屈。


  淚水順著白嫩的麵頰滾落,灑在袍裾上,將官袍染成深色。


  “微臣就是不服氣,不服氣男人可以掌權,女人卻隻能待在後院!不服氣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辜負真心,女人卻隻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微臣不服氣男人無才無德就可以君臨下,女人卻隻能柴米油鹽醬醋茶!就像蕭道衍,他能當好司隸,難道微臣就不能嗎?娘娘運籌帷幄知人善任,如果您能當女帝,那定然是千古一帝!娘娘,微臣為您感到委屈!”


  她哭得梨花帶雨,嬌美的臉皺成一團。


  她看起來是那麽的情真意切。


  沈薑撣了撣寬袖,問道:“就隻是為本宮感到委屈?”


  南寶衣羞赧地低下頭:“也為自己感到委屈。微臣羨慕那些封侯拜將權傾朝野的男人,微臣也想……也想嚐嚐,當女相的滋味兒。如果娘娘成了皇帝,那麽微臣不定能當上女相。微臣的福氣,都仰仗娘娘。”


  水至清則無魚。


  沈薑疑心病重,太向著她,會留下虛偽刻意的印象。


  展現出自私利己的一麵,才能讓她這個佞臣看起來更有真實度。


  果然——


  沈薑笑出了聲。


  她伸手,摸了摸她紅腫的麵頰:“打疼你了嗎?”


  “是有點疼的。”南寶衣咬了咬下唇,抬起淚盈盈的丹鳳眼,“隻是一想到是娘娘打的,微臣就覺得沒有那麽疼了。娘娘這雙手,該握著玉璽,該握著朱筆,該去指揮千軍萬馬。娘娘用這雙手打微臣,是對微臣的提點,微臣感激不盡呢。”


  少女滿眼敬慕。


  沈薑輕嗤:“怪不得阿衍喜歡你,這嘴兒甜的,本宮也喜歡。”


  她從袖中取出一枚令牌:“知道南家富貴,賞你金銀珠寶,對你而言也沒什麽用。本宮便賞你這枚令牌,算是撫慰你姐姐被趙梧輕薄。這枚令牌,可對百官先斬後奏,可調用兩百名金吾衛,拿著吧。”


  南寶衣接過。


  黃金鑄造的令牌,質地厚重。


  她情不自禁地綻出笑容,珍重地把令牌收進懷裏。


  她繼續為沈薑捶腿,笑眯眯道:“娘娘看重微臣,微臣必當結草銜環以報!七後世家品評,微臣要在長安世家麵前,擁您為帝!”


  沈薑慵懶支頤,闔上眼簾,唇畔噙起弧度:“試探一二,也好。”


  ……


  南寶衣從宮中出來,已經入夜。


  車廂裏的琉璃燈盞散發出朦朧光暈,蕭弈正喝著熱茶。


  見她挑了竹簾進來,他放下茶盞:“如何?”


  “很順利。”南寶衣撲進他懷裏,“二哥哥餓不餓?我請你去夜市吃羊肉河鮮鍋?聽長安西北街道,有一家羊肉館味道特別正!”


  馬車緩緩啟程。


  蕭弈撫上她帶著指印的臉頰,眸色微冷:“她打的?”


  “沒事。”南寶衣毫不在意,從懷裏取出那枚令牌,“挨一巴掌,換來對百官先斬後奏的權力,很劃算。以後我可以在長安城橫著走,那些世家子弟再也不敢看不起我!”


  燈火幽微。


  純金令牌在車廂裏折射出燦爛光芒,令人目眩神迷。


  少女注視著令牌。


  圓圓的漆黑瞳孔裏,像是點燃了兩簇奇異的金色火焰。


  蕭弈盯著她。


  沉默片刻,他扣住她的手,慢慢翻過去,遮掩了令牌的光芒。


  他輕聲:“南嬌嬌,不要沉迷權勢。那是人世間,最不值得沉迷的東西。”


  南寶衣笑出了聲。


  她挽住蕭弈的脖頸:“二哥哥,你想什麽呢?我對權勢那種東西,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她撒嬌般親了親男人的嘴角。


  看起來,仍舊是當初那個嬌氣的姑娘。


  蕭弈的臉色緩和些許。


  南寶衣把令牌重新收進懷裏:“二哥哥,從前我以為遊走朝堂算計政敵,是特別難的一件事。可是現在看來,隻要找對方向,其實和後宅爭鬥也沒什麽區別。我對自己將來要做的事,已經不會感到害怕。隻要二哥哥陪著我,這下,一定會改頭換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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