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0章 叫她知道離間別人感情的下場

  陰沉沉的空,落起了細雨。


  暮春時節,洛水邊廝殺聲震。


  南寶衣被一個土匪緊緊抓著腳踝,將她往河水裏拖。


  “你大爺的……”


  少女忍不住罵了句髒話,雙手死死摳著河岸邊的草根,一邊回頭,一邊拿腳往他臉上踹:“放開,放開我!”


  “操!”


  那土匪生得魁梧,平日裏沒挨過揍,此刻險些被南寶衣踹斷鼻梁,鼻血嘩啦啦地流了出來。


  他怒不可遏,懶得跟南寶衣客氣,單手暴力地扭過她的雙臂,直接把她拖進了河裏。


  遠處的馬車上,殷穗目睹南寶衣被盜賊拖下水,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指著河岸道:“寒姑娘,嬌嬌出事了!”


  寒煙涼看向河岸,隨即合上地理誌。


  杏子眼裏的嫵媚被盡數斂去,隻餘下肅殺。


  她用係帶綁住礙事的寬袖,隨手抄起長劍:“你在車廂待著不要亂跑,我去去就來。”


  “寒姑娘——”


  殷穗擔憂的話還沒有出口,就看見寒煙涼一個鷂子翻身,蘊著輕功徑直去了洛水河邊,可惜河麵上隻剩雨點泛開的漣漪,嬌嬌已經不知去向。


  “嬌嬌!”


  殷穗臉蒼白地扶著馬車門框,想過去看,卻又怕添亂。


  她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寒煙涼身上。


  寒煙涼殺了兩名土匪,旋即登上哨樓。


  蕭弈、沈議絕和沈議潮都在哨樓上,正研究老君山地勢圖。


  得知外麵的情況,蕭弈臉色陰寒地望向河麵,可是水麵茫茫,根本沒有南嬌嬌的蹤影。


  寒煙涼愧疚拱手:“是卑職失職,沒能保護好王妃。”


  沈議絕沉聲:“可要派人去找?雖然她沒什麽大用,可好歹官至大司徒,代表著朝廷的臉麵。”


  寒煙涼看他一眼。


  這話吧,中聽確實不中聽,但也算事實。


  長安派來洛陽的幾名使臣之中,南嬌嬌居然是官位最大的。


  沈議潮雙手籠在寬袖裏,背對眾人,淡然自若地擺弄沙盤。


  他往沙盤水麵上推出一步棋,薄唇不經意地揚起。


  低垂的長睫,遮掩了瞳孔裏的笑意。


  ——沈議潮薄情寡義,能拋棄你第一次,就能拋棄你第二次。還是沈將軍好,人是悶騷了點,可勝在專情啊!

  ——反正無論怎樣,你別和沈議潮在一起就很好啦!

  那一,南寶衣勸煙煙的話,仍舊浮現在他的耳畔。


  於是他暗中派廝去老君山,花重金請山匪綁架南寶衣,狠狠給她點教訓。


  叫她知道,離間別人感情的下場。


  寒煙涼鄭重道:“主子,卑職想親自前往老君山,叫他們把王妃放回來。是卑職沒看住王妃,卑職該將功贖罪。”


  沈議絕的目光,悄悄落在她身上。


  美人多嬌,哪怕恢複了昔日的身手,可終究也隻是個女子。


  哪裏鬥得過那些窮凶極惡的山匪。


  他不容反駁:“我去。我有剿匪的經驗,我一定會把南司徒平平安安地帶回來,你不要——你們不要擔心。”


  寒煙涼譏諷:“沈將軍倒是情深義重。”


  “本將軍一向如此。”


  “那是女子孤陋寡聞了。”


  兩人鬥嘴的功夫,蕭弈不緊不慢地走到窗邊。


  起初的焦急過後,他反而平靜下來。


  岸邊的廝殺已經接近尾聲。


  對方隻派了三五十個土匪,如今已有大半奪船撤退。


  既不像是偷襲,也不像是搶劫。


  倒像是……


  故意衝著南嬌嬌來的。


  可問題在於,南嬌嬌並沒有暴露身份,他們搶她做什麽?

  拿來威脅他?

  蕭弈思慮著,河對麵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擊鼓聲。


  幾十艘大船順流而來,甲板上站滿了土匪。


  他們個個身穿細鎧手執刀劍,陣容肅穆,比軍隊還要威武。


  居中的大船上,船樓巍峨。


  黑衣黑袍的年輕郎君端坐在船樓之上,黑色冪籬遮住了麵容,他信手撫琴,琴聲悠然曠達。


  沈議潮道:“那就是老君山的大盜首領。”


  蕭弈眯了眯眼。


  莫名眼熟。


  而洛陽的官兵屢次三番吃土匪的虧,看見他們乘船而來立刻嚇得肝膽俱碎,很努力地想在岸邊排兵布陣,可是軍隊毫無士氣,隊列扭曲如長蛇,看起來十分滑稽。


  一名官員匆匆登上哨樓,恭聲道:“雍王殿下、沈將軍,請二位登上大船,親自指揮作戰。有二位幫助,這一次咱們一定能成功擊退山匪!”


  沈議絕沉吟:“我生平所有戰役,都是平原馬戰,並不擅長水戰。雍王呢?”


  蕭弈盯著那位黑衣大盜,勾了勾唇:“本王試試。”


  他的女人,可是被那大盜抓去了。


  他走下哨樓。


  自從沈薑掌權之後,大雍皇族就背負了太多罵名。


  昔日驚才絕豔的少年子蕭煜,長居深宮閉門不出不理朝政,哪怕下臣子有心擁護皇族,卻也覺得蕭家氣數已盡,大雍,即將改朝換代。


  洛陽的士兵們注視著蕭弈。


  因為落雨的緣故,河麵的風染上了腥氣。


  年輕的皇子殿下從容不迫地登上高高的船樓,長風卷起他朱砂色的寬袖和袍裾,他意氣風流,丹鳳眼像是出鞘的利刃,薄唇總是若有似無地翹起,透著世家貴族所沒有的野性和張狂。


  一個個命令被他下達。


  戰船揚起大帆,迎敵的號角被吹響,響徹整座水麵。


  洛水浩浩。


  蒙蒙細雨一望無際,水麵上浮起了白霧。


  江麵大戰一觸即發。


  隨著雙方敲響戰鼓,山匪與官兵的戰船同時擺開陣型,喊殺聲鋪蓋地,同時朝對方疾遊而去。


  ……


  南寶衣醒來時,已經換上了幹淨輕軟的襦裙。


  她猛然坐起。


  床榻邊傳來響起奶聲奶氣的呼喚:“阿娘!”


  南寶衣不可思議地望去,阿弱和裴家娘子趴在榻邊,收拾得幹淨整潔,圓圓的臉上掛滿了笑容。


  她抱住阿弱,驚喜:“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問完,她掃了眼屋裏陌生的擺設,懵了:“誒,這是哪裏?”


  “老君山。”


  珠簾外傳來清越的聲音。


  蕭隨坐在桌案邊吃茶:“那夜平等寺,你離開之後,本王和山匪達成了和解,並與他們一起上了山。如今,本王已經成為這裏的軍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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