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1章 她是不受寵的下堂婦

  南寶衣提起那兩個妾,陸夫人就怒火中燒。


  滿城都起了謠言,她兒子的妾是跟人私通才懷上的,她不信,命人徹查,結果竟然查到,那兩個妾時常跟前院的馬夫私通!

  她狠了狠心,請來名醫檢查,名醫,她的阿硯無法生育,那兩個孩子,絕不可能是阿硯的種。


  真相猶如巴掌,把她的臉扇得紅腫。


  想起這些,她帶著兩個妾招搖過市炫耀孫子的模樣,她恨不能拿刀捅死那兩個賤人!

  於是就在昨夜,她命人將妾和馬夫一起沉了塘。


  本以為事情就這麽揭過了,以後低調做人就是,沒想到一轉眼,竟然輪到整個陸家遭殃!

  她額頭青筋亂跳,身形搖搖欲墜,憤恨地盯著南寶衣。


  少女花容月貌,冰肌玉骨。


  深青色織花寬袖曳地,纖細白皙的指尖托著一盞熱茶,她笑盈盈地啜飲一口,溫聲道:“不愧是陸家的珍藏,這茶真香。可惜,陸夫人今後無福消受了……”


  “賤人!”


  陸夫人厲聲尖叫。


  她想衝上前掌摑南寶衣,卻被兩名侍衛按住,宛如壓死狗般把她壓倒在地。


  陸夫人哭得厲害,啞著嗓子嘶吼:“賤人,你就是故意報複我陸家!你和沈薑一丘之貉,你們玩弄權柄,你們該死!”


  南寶衣安靜地聽著,隻是垂眸而笑。


  她悠閑地吹了吹碧綠茶湯,隻覺茶水入口,齒頰甘甜。


  陸硯失魂落魄地站在旁邊。


  他眼睜睜看著昔日自己喜愛的文玩古董被一件件搬出去,眼睜睜看著昔日縱情玩樂的園林府邸,即將被朝廷查封,心裏漫上一陣一陣的委屈和絕望。


  環顧廳堂,這裏曾是他和寧繁花拜堂成親的地方。


  那個時候,他陸硯是長安城的之驕子,寧繁花是出身顯赫的皇族郡主,他們是絕配,不知道被多少人稱讚豔羨……


  陸硯回憶著,突然愣住。


  是啊,寧繁花是皇族郡主,如果她出麵求情,他們陸家是不是就不用被查封了?

  陸家,畢竟也是她的婆家呀!


  陸硯如有神助,連忙推開那兩個侍衛,滿臉欣喜地拉起陸夫人:“阿娘,咱們去找寧繁花吧?她貴為郡主,又是您的兒媳婦,看在以往的情麵上,一定會幫咱們的!”


  陸夫人雙眼一亮。


  不等母子倆行動,南寶衣連忙道:“千萬別!”


  陸夫人抹著眼淚,得意起來:“怎麽,南司徒怕了?你是不是害怕寧繁花回頭跟阿硯好上,給你兄長戴綠帽子?”


  “怕?”南寶衣笑了,“我隻是擔心而已。寶寶的胎教很重要,我擔心你倆去找寧二姐姐,給寶寶看見你們這副嘴臉,會惡心壞了,將來長大留下心理陰影。”


  陸夫人的表情瞬間扭曲:“你放屁——”


  “另外,”南寶衣毫不留情地打斷她的話,“從前你們是怎麽對待寧二姐姐的,莫非記不起來了?如今,你們又有什麽臉麵去求她?陸家風光時,她是不受寵的下堂婦。陸家落魄了,她便是救苦救難的皇家郡主。陸夫人,底下,沒有這樣的好事。”


  一番話,得陸家母子臉皮一陣陣發燙。


  他們當然記得以前的所作所為。


  冷落寧繁花,苛待寧繁花,把沒有子嗣的責任怪罪在她身上,壓榨她身為陸家媳婦的一切價值……


  如今就算找上門,寧繁花也根本就不會搭理他們吧?


  母子二人終於崩潰般跌倒在地,狼狽地抱頭痛哭。


  南寶衣冷眼以對。


  現在知道後悔,早幹嘛去了?


  她對這對母子毫無同情心,冷淡地步出廳堂。


  穿廊過遠,昔日繁華鼎盛的陸府,如今已經成了個空殼。


  她邁出府門,侍衛們把一箱箱黃白之物搬往國庫封存,百姓們好奇地圍在四周指指點點,議論不休。


  所有人都知道,陸家,完了。


  南寶衣跨上駿馬。


  她正要揚鞭進宮,卻看見周家大郎君鎖著眉站在人群裏。


  四目相對。


  周霆聲沉著臉:“南大人好大的官威。”


  南寶衣挑眉。


  這家夥總是板著個臉,一副剛正不阿的模樣。


  她彎唇一笑,故意逗他道:“陸家不敬神靈、不敬社稷,我奉娘娘旨意而來,周大人有什麽不服氣的?若是不服,等抄完了陸家,我就去抄你們周家,你信是不信?”


  “你——”


  周霆聲氣得胸口劇烈起伏,一張俊臉漲得青紫,連話都不利索了。


  南寶衣暗暗好笑,正要打馬回宮,周霆聲突然擲出一枚官印。


  四方的黃銅官印,在馬蹄前滾了幾滾,沾上了灰塵。


  南寶衣詫異。


  她望向周霆聲。


  男人紅著眼睛,一字一頓:“奸佞當道,我周霆聲,羞於和你這種人為伍!自今日起,我便辭了這官!朝中奸佞一日不除,我周霆聲,便一日不入朝堂!”


  他寒著臉,拂袖而去。


  周家的大郎君,背影挺拔,碧海藍的錦袍中線筆直。


  像是不會彎折的竹木。


  長街安靜。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著他。


  南寶衣目送他遠去,黑白分明的眼瞳裏流露出一抹異色。


  嚐心騎馬跟在她身邊,聲抱怨:“鐵憨憨一個,從來不知道,王妃是如何殫精竭慮,背地裏又犧牲了多少。他有什麽資格給王妃臉色瞧?”


  南寶衣的丹鳳眼依舊晶亮。


  她道:“我倒是挺佩服他的。哪怕是士族子弟,也沒有幾個敢辭官辭的如此果決吧?”


  嚐心不服,論辯道:“可是辭官又有什麽用呢?隻是不必要的犧牲而已。”


  南寶衣催著馬,慢吞吞往皇宮方向走。


  她輕聲道:“自打當上女官,我就經常翻看史書。史上曾有個貧寒少年,叫做司獨數。他為了救同窗,犧牲了他自己。其實就算他沒有犧牲,他的同窗也未必不能全身而退。但是,他還是選擇那麽做了。”


  “作出不必要的犧牲,就是傻。”


  嚐心評價。


  “真的是這樣嗎?”南寶衣平視前方,臉柔和,“後來,他的同窗們,繼承了他‘為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意誌。其中一位,甚至因此開創了大雍盛世。你現在還覺得,他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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