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2章 你賤不賤?!

  百姓們聽得一愣一愣。


  老人家最信這些。


  幾位白發蒼蒼的老者,立刻帶頭振臂高呼:“神跡啊,這是神跡!快,大家快拜一拜神跡,會沾上福氣哩!”


  一時間,前來圍觀的百姓,紛紛激動地跪倒在地。


  南寶衣很滿意這個效果。


  巨石是昨夜偷偷從宮裏運出來的,地麵的大坑是叫人連夜挖出來的,篆體金字也是請工匠提前刻上去的。


  為的,就是營造出降神石的跡象。


  她信步走下宮樓。


  穿過人群,她徑直走到巨石旁邊,朝石頭拱了拱手。


  她轉向眾人,高聲道:“降神諭,女帝將代下。如果我沒有猜錯,讖言裏的‘女帝’,指的就是皇後娘娘。娘娘年少時就征伐四方,大雍能夠穩坐第一強國的位置,與娘娘的功績密不可分。既然上作出這樣的指示,咱們也應該照做才是。”


  眾人對視,紛紛讚成點頭。


  南寶衣命人取來一卷長長的絹帛:“還請諸位,在絹帛上簽字按手印,求子禪位於娘娘。隻有順而為,咱們才不會觸怒道,引來上蒼懲罰。”


  她得頭頭是道。


  然而百姓也不傻。


  貿然簽字畫押,要求子禪位,萬一被朝廷追究,那可如何是好?


  南寶衣見他們猶豫,於是幹脆利落地咬破指尖,率先在絹帛上寫出自己的名字:“且不咱們這是順而為,滿城百姓多達數百萬,就算朝廷追究,正所謂法不責眾,他們又怎麽追究得起來?”


  “南寶衣”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在雪白的絹帛上一揮而就。


  見百姓仍舊猶豫,南寶衣擲地有聲:“今日事成,便是咱們所有人的功勞。若是事敗,我南寶衣,願意一人承擔所有責任!”


  話都到了這個份上。


  眾人看看南寶衣,又看看那塊震懾人心的神石。


  如果違背神諭,會被懲罰吧?


  最後,也不知是誰帶的頭,滿城百姓一擁而上,紛紛在絹帛上落下一個個鮮紅的名字和手印。


  短短半時間,皇城風起雲湧。


  要求子禪位、皇後登基的訴求,傳遍了整座長安城。


  ……


  “胡鬧!”


  醉花陰。


  高樓雅座,周家大郎君氣得狠狠拍了拍桌子。


  蕭弈、裴家夫婦、唐驍等人也在。


  周霆聲怒不可遏:“什麽神石,什麽神諭,她又是從哪本書上翻出來的主意?!用這種卑劣手段,為沈皇後上位做鋪墊,鬧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她可真是背叛得徹底!她忘了三殿下他們,是怎麽死的了嗎?!”


  周聆書也沒心思塗脂抹粉了。


  他收起掌鏡,為難地聲道:“興許是有什麽苦衷吧?”


  周霆聲憤怒地望向蕭弈:“難道雍王就這麽縱著她胡鬧?先是打壓世家官員、擢拔女子為官,後又搞出神跡這一套,實在令人失望!”


  蕭弈麵色如常,輕輕吹了吹茶湯。


  南嬌嬌的一切行動,都在他和蕭隨的計劃和默許之內。


  有什麽可著急的?


  “雍王?!”


  周霆聲不悅。


  蕭弈態度淡然:“不可。”


  當初太子皇兄事敗,是趙家女出賣了他。


  所以,哪怕再信任眼前這些人,他也不會輕易透露核心計劃。


  這一次宮變,他絕不會重蹈皇兄的覆轍。


  周霆聲壓抑不住怒火,臉色格外陰沉:“我知道,雍王愛她。即便將來我等事成,您也不會懲罰她,對不對?”


  蕭弈不置可否。


  周霆聲盯著蕭弈看了片刻,終是失望地離開了醉花陰。


  他在街上站了很久,突然往梧桐巷方向走去。


  ……


  宮門外。


  那卷長長的雪白絹帛上,逐漸寫滿了成千上萬個名字。


  南寶衣吩咐嚐心收好絹帛,隻等早朝時獻給沈皇後。


  嚐心在她耳邊聲道:“王妃,這裏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可是那些世家官員卻一個也沒有到場……”


  “大約正聚在一起議論呢。”南寶衣哂笑,“沒有到場才好,這代表他們根本就不支持沈皇後,否則,他們定然會馬不停蹄地入宮報喜領賞。”


  她望了眼烏雲壓境的色,吩咐侍衛前來駿馬。


  她利落地翻身上馬:“明休沐,今兒咱們回家住。我有半個月沒看見祖母,心裏想得慌。”


  打馬行過長安街道,處處都在議論降神石。


  南寶衣聽著好玩。


  瞧見街上有賣酥皮烤鴨的,想起祖母愛吃那個,她又取了荷包,親自跑到酒樓買了兩隻,打算晚上好好吃一頓家宴。


  主仆倆剛回到南府,雷聲轟鳴,滂沱秋雨瞬間落了下來。


  南寶衣邊往鬆鶴院走,邊擦拭沾濕的衣肩:“幸好咱倆走得快,不然就要成落湯雞了……”


  到了鬆鶴院,卻見院子裏出奇的安靜。


  南寶衣正要去廳堂給祖母請安,守在廊下的季嬤嬤連忙迎了上來,拉過她的手,壓低聲音:“祖宗,您可回來了!”


  “嬤嬤怎麽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


  季嬤嬤使了個眼色:“家裏來人了,正告姑娘的狀呢。”


  南寶衣不解:“告狀?”


  話音剛落,就聽見廳堂裏傳出蒼老威嚴的聲音:


  “五,你進來!”


  五……


  南寶衣眨了眨眼。


  祖母一向喚她嬌嬌兒,隻有生氣的時候才會喚她五。


  她瞅向季嬤嬤,季嬤嬤噤若寒蟬,挑開了氈簾。


  廳堂裏除了祖母,還坐著周霆聲和那些寒門子弟。


  少女嬌美白嫩的臉,瞬間彌漫上寒意。


  怪不得祖母生氣,原來是周霆聲帶著這群人,來她家告狀……


  渾身的血直衝靈蓋。


  她拎著酥皮烤鴨,快步踏進門檻,厲聲道:“周霆聲,朝堂上的事,咱們便在朝堂上解決,你帶他們來我家告狀,算怎麽回事?你還是不是男人?!你賤不賤?!”


  老人家氣得不輕:“怎麽跟人話的?五,你跪下!”


  南寶衣狠狠瞪著周霆聲,倔強道:“我不跪!”


  老人家更氣,因為昨夜著涼的緣故,劇烈咳嗽起來。


  季嬤嬤趕緊呈上溫茶為她順氣。


  南寶衣本來鼓著腮幫子生悶氣,瞧見祖母雙鬢雪白,又咳嗽得厲害,鼻尖一酸,委屈著跪了下去:“我跪就是,祖母不要生氣……”


  老人家怎能不生氣。


  她如今年紀大了,已經不管府裏的庶務和生意,不知道外麵是個什麽情況。


  她以為她的嬌嬌兒是個大官,不知道有多麽為她驕傲,卻萬萬沒想到……


  老人站起身,紅著眼睛質問:“祖母問你,你有沒有在朝堂上胡作非為,有沒有排擠其他官員?”


  南寶衣默了片刻,慢慢垂下頭:“有。”


  老人忍著淚,又問:“你擔任中正選拔官員的時候,有沒有拿身體缺陷去嘲諷寒門子弟,有沒有拒絕錄用寒門的書生?”


  南寶衣咬著唇。


  老人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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