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4章 ?誰敢開城門,視同叛國!

  至日落時分,黑色駿馬疾馳到了長城腳下。


  鎮守城樓的士兵朝她拈弓搭箭,高聲喝道:“你是何人?國界線上不得撒野,快快離開!”


  南寶衣仰起頭。


  因為即將回到故土,她心情歡喜,因此朝士兵揮揮手,脆聲道:“我是大雍人,乃是前往北魏經營生意的。這裏有證明身份的魚符和通關文牒,煩請將軍過目!”


  士兵仍舊拉緊了弓弦:“國師有令,最近幾日不許任何人進入大雍。你快走開,否則,別怪刀劍無眼,拿你當奸細處置了!”


  南寶衣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國師?


  大雍國師就是一品紅,可他怎麽跑到這裏看守國界線來了?

  不許人進入大雍,難道是在防她?

  她道:“國師在何處?我要見他!”


  士兵們不認識她,因此都笑了:“國師日理萬機位高權重,哪是你一個商販能見的?識相的趕緊滾,否則別怪我們動手!”


  南寶衣的心髒跳得很快。


  她緊緊拽著韁繩,掌心被磨得生疼也不願鬆開。


  一城之隔……


  她與二哥哥的疆土,才隻一城之隔……


  她不肯放棄,抬袖擦去臉上的泥土,露出那張嬌美豔麗的臉。


  她仰起頭,厲聲道:“睜大眼睛看清楚了,我不是什麽商販,我是流落到北魏的南寶衣。昔年與沈皇後鬥智鬥勇的人是我,當今子深愛的人是我,明月公主的生母也是我!你們把我攔在長城之外,是謀逆!”


  少女嬌弱。


  可周身迸發出來的氣勢,卻有如雷霆,令人敬畏。


  幾名士兵對視一眼,不知道她所言真假,一時間竟拿不定主意。


  一名副將道:“也就是個姑娘,看起來嬌弱得很,要不,要不先放進來仔細盤問?縱然是假的,咱們人多也不必怕她。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眾人讚成地點點頭。


  正要開城門,溫潤的聲音忽然幽幽響起:


  “真的南寶衣早就死了,這個,是假的。”


  眾人一愣。


  回頭見是一品紅手執拂塵飄然而來,眾人連忙作揖行禮:“國師!”


  一品紅行至城樓邊,居高臨下地盯著馬背上的南寶衣。


  握著拂塵的手悄然捏緊,他的眼底掠過幾分複雜。


  果然是師妹,她果然是醒了……


  定然是老頭子臨死前給她留了什麽秘寶,老頭子一貫偏心,寧可寵愛這個半路收來的師妹,也不肯給他這個從帶到大的徒兒留幾件寶貝。


  師妹也是,為什麽非要回來呢?


  明知道他不允許她和阿衍在一起,明知道所有世家都不讚成他們的婚事,她為什麽偏要一意孤行?

  明明,明明隻要她遠遠地離開就好……


  四目相對,南寶衣清楚地讀懂了一品紅眼底的殺意。


  她紅了眼睛:“可是我哪裏對不住師兄,叫你如此恨我?”


  一品紅摩挲著拂塵的白玉手柄。


  師妹沒有哪裏對不住他。


  師妹,也沒有哪裏對不住下人。


  畢竟前世掀起腥風血雨烽煙戰火的,是他的徒兒。


  可是……


  他舍不得叫他的徒兒吃苦,也舍不得叫他的徒兒卸去帝王之位。


  這下,總要有個人替他的徒兒謝罪。


  他斂去了憐憫,淡淡道:“誰是你師兄?飯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我的師妹早就死在了白首山的那場雪崩裏,你頂著和她相同的容貌,不過是北魏派來的奸細,意圖利用我師妹的身份,打探大雍國情,甚至妄想行刺子。”


  南寶衣的丹鳳眼睜得圓啾啾。


  一品紅腦子壞了?!

  她有毛病才去行刺二哥哥!

  她氣急:“到底是誰胡言亂語——”


  “咻——!”


  破風聲驟然響起!

  一支鋒利的黑色羽箭,筆直地插進駿馬前蹄的土地上,驚得駿馬高高揚起前蹄,發出一聲馬嘯,又連連後退。


  南寶衣勒住韁繩,咬牙望向一品紅。


  一品紅握著弓箭,漠然道:“念在兩國交情上,本座不殺你。回王廷找顧崇山去吧,別不識好歹。”


  寬袖籠著他的手。


  他的指尖透著血液匯聚之後的紅,掌心還有深深的弓弦勒痕。


  剛剛……


  他不是沒想過一箭射穿南寶衣的眉心。


  隻是……


  也不知怎的,看著她清潤明亮的眼睛,他竟是下不去手。


  他之所求其實不多,隻要師妹遠遠地離開大雍,就足夠了。


  隻要阿衍安安心心去當皇帝,隻要他的教派能在百年內發揚光大,他情願永遠鎮守在這裏,永遠別叫師妹返回故土。


  日頭西沉。


  夕陽的餘暉落在南寶衣蒼白的麵頰上。


  她的背後是橫亙無垠的草原荒野,冷風吹過幾卷蓬草,她風塵仆仆而孤立無援,看起來是那麽的蕭索落魄。


  半晌,她忽然翻身下馬。


  她頂著城樓上傳來的巨大壓力,一步步走向長城,目光堅定到令人畏懼。


  她像是篤定了一品紅不會殺她,仰頭盯著他的眼睛,高聲:“師兄,我的家在長安,我愛的人也在長安!你要麽一箭射殺了我,要麽就放我回家!”


  一品紅驟然握緊弓箭。


  那不怕死的少女,一步步走到緊閉的城門前,突然抬起拳頭,重重叩響了城門!


  長城巍峨漆黑。


  她就站在城樓底下,身軀嬌弱纖細,分明比螞蟻還要渺,叩門的聲音卻沉重堅定,像是四起的戰鼓,像是要憑一己之身,蹋碎這城門!


  “咚”!

  “咚”!

  “咚”!

  “……”


  一下又一下,鏗鏘有力的叩門聲回蕩在黃昏的塞外,更像是叩在了所有旁觀者的心上。


  守城副將慌了。


  他遲疑地望向一品紅:“國師,要不,要不咱們開門吧?萬一,萬一她當真是南姑娘,陛下那裏如何交差……”


  “不準!”


  一品紅厲聲。


  握著弓箭的手更加用力,掌心甚至被弓弦割破出血。


  隨著夕陽落入地平線,他的麵容徹底籠在黑暗裏,透出幾分從未有過的冷酷和決絕。


  他冷冷道:“真正的南寶衣,早已死在雪崩裏,屍體都已運回了長安。這個女人,隻是北魏奸細。傳本座軍令,誰敢開城門,視同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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