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爭辯
類似這樣的經歷還有很多很多,或者說數不勝數,可以說,方榷受到了這個詛咒還能夠活到現在,可以說是一個難得的奇迹。
所以我很能理解這個詛咒帶給他的災難有多麼讓人不寒而慄,所以他才會去反駁芭芭拉夫人,才會說出那些不是很好聽的話。
而這一次,我站在方榷這一邊--因為實話實說,不是每個人都有和阿里一樣的經歷。
或者說,芭芭拉夫人所說的,只是一個發生概率很小很小的巧合一樣。
難道因為我們曾經受到過變成動物的恩惠,我們就要一輩子都忍受它么,——說好聽一點--所謂地跟這個可惡的詛咒共處?
換做是我,我絕對做不到,方榷也是,他這麼多年受到的苦,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你先聽我說完。」芭芭拉夫人沒有忙著去和方榷爭辯誰對誰錯。而是繼續著她自己的話題。
「我理解你的感覺,我比阿里還理解——這個是后話了,這個我們以後再談。」芭芭拉夫人輕輕地咳了一聲,我走過去給她的茶杯添了些熱水。
她喝了幾口熱茶之後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阿里的那件事讓我回想起了曾祖母跟我說過的那句話——共處——和詛咒共處。」
「我總覺得她是含有這一層意思的——既然消滅不了它,那麼可以學會利用它。」
我能理解芭芭拉夫人所說的話,雖然她所闡述的理念對於方榷來說是極難接受的,或者說是對於他們來說是極難去實踐的,但我並沒有急於去反駁。
因為我想愉快地接著聽她說下去。
我知道方榷想反駁,換做平時我一定會阻止他,或者至少使一個眼色。但現在我沒有。
我覺得不合適。
身份不合適,時機不合適,都不合適。
方榷需要一個同樣了解狀況的人跟他爭論--他因為這件事已經受了很多年的委屈,現在正是他宣洩的時候,所以我不打算阻止。
「利用它——芭芭拉夫人,你真的太天真了。這種東西,我避之不及,就算它真的有利可圖,我也絕對不會去利用它,我恨不得能馬上把它剝離我的生活。」方榷的語氣裡帶著不可遏制的逼迫性,我在公司見過最多的就是他這副樣子。
他和別人談判的時候,就是這副樣子。
芭芭拉夫人微笑著搖搖頭,聽完方榷有些「叛逆」的話,她不僅沒有生氣,反倒還挺接受的,著我倒是感到很詫異。
與此同時,我從芭芭拉夫人身上看到了以前從未看到的東西。 ——
她還挺優雅的,至少從現在她和方榷對話的樣子-——我以前也從未見過。
這副寧靜的表情和從容的談吐和她以前在飯桌上的樣子完全不同——或者說像換了個樣子的人。
所以我心裡隱隱感覺——芭芭拉夫人也許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樣——粗魯直接,或者說——她知道更多關於方榷和阿里會不定時變成動物的事情。
這麼推想下來,我忽然感覺整個對話很有進行下去的必要。
「你這麼說,我能理解,-——你很像曾經的我。」芭芭拉夫人輕輕勾起嘴角,接著捏著小茶杯的柄小小地抿了一口。
「但——你擺脫不了它——不是么,這麼多年了。」芭芭拉夫人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裡帶著些隱隱約約的挑釁,我知道對於方榷來說,這句話簡直像致命的刀子,直直地插入他的內心。
他緊緊地捏著拳頭,許久后嘆了一口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說道:「我是擺脫不了它。」
「不過--曾祖母那句話——也有可能只是無心說出,不必深究--我剛剛之所以提起--是我覺得應該提一下-——保不准你們會贊同這句話,」芭芭拉夫人輕輕地把茶杯放下,接著慢悠悠地說:「不過你看上去好像不太愉悅--那麼,我現在來說一點--也許能讓你開心一點的消息吧。」
不得不說,芭芭拉夫人真的很會掌控別人的情緒。
她知道如果再和方榷爭辯這個不知道是否有依據的觀點,他會像炸彈一樣被點爆——那麼對話也就很難再進行下去了,所以直接岔開話題直擊重點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而且——為這一句也許永遠沒有正確答案的觀點爭辯-——本身就不太有意義,芭芭拉夫人深諳這一點,所以才截斷了話頭吧。
更絕的是,面對方榷的情緒,芭芭拉夫人自己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情緒起伏,這一點我挺佩服她的。
記得在我大學時參加辯論比賽的時候,我曾經把一個女生給辯哭了, 然後看到她哭我自己也哭了,雙方都是被氣哭的,在和對方爭論一個點的時候,情緒是特別容易互相感染的。
但看樣子芭芭拉夫人並沒有受到方榷的情緒的多大的影響。
「去年我曾在曾祖母遺留下來的書里看到關於你們這種狀況的講述——那本書裡面講到了一個小島-——」
「小島?——什麼小島?」還沒等芭芭拉夫人講完,方榷便很著急地插入話題,我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低聲提醒他-——別著急,等她說完。
方榷這才冷靜下來,我覺得還不夠,便倒了一杯熱茶遞到他手裡,讓他喝點茶冷靜一下。
「你先別著急,聽我說-——裡面提到的那個小島-——上面的住民--是和你們一樣受到詛咒的人類,也就是說--裡面的住民也跟你們一樣-——會不定時地變成各種各樣的動物。」
聽到這裡,我感到很驚訝,而且很想哭-——至少方榷和阿里他們不是孤獨的。
這個世界的另一個地方--有著和他們有一樣痛苦煩惱的人類。
「那又如何?——這隻能說明他們對這種情況也束手無策。」方榷別過臉去,我看到他灰著臉,上面的表情是抹不掉的失望。
我明白他的心情-——他剛剛是從芭芭拉夫人的話語里得到了一些希望,但現在似乎零星的希望又被狠狠地給澆滅了。
我明白這種心情。
我也曾經經歷過。
在我在方榷的公司入職之前,我曾經去到很多大大小小的公司碰壁-——你很好,但不是我們公司需要的人,你還不夠優秀啊--你工作經歷不夠-——你年齡太大了等等,,這些都是我遇到過的拒絕過我的話語,明明通知我過去面試了,但卻在現場對我說出能從簡歷里就看出的問題--如果是這樣,那為什麼不一開始就把我篩選掉呢。
在我屁顛屁顛跑過去面試的途中,我的心裡也曾經充滿了很多天真的幼稚的希望,而這些最後都沒那些荒唐的官方的話語一一澆滅了。
現實就是這麼殘酷,沒辦法,而我就是這麼沒用。
「不——阿雀,你太著急了,你先坐下來,聽我慢慢跟你們說。」
方榷還是想聽的,他乖乖地坐了下來。
「書里提到,那個小島的總督——就是總管那裡居民的女人--她有法子治癒你們的詛咒。」
「你們出發去找她——也許會有希望。」
我聽完,感到很驚喜-——也就是說——方榷的狀況可以解決了,這個困擾了他幾十年的問題是有希望被解決掉的。
「芭芭拉夫人,請你原諒我這麼說,我不是很信任你所說的話-——我覺得--漏洞很多。」
別啊,方榷,拜託,別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