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不相欠，不心虧

  一個麵容溫和的少婦牽著五六歲的孩童從一蹲在牆腳的乞丐前經過，小孩手裏拿著一個剛剛拆開的荷葉包，上麵放著剛剛出屜的桂花米糕。


  小孩深深嗅著米糕香甜味道，這是他每次跟母親趕集最幸福的時刻，大概是太專注，所以沒有注意到已經快要放到路中間的缺口塘碗。


  他不小心踢到，頓時發出哐當嘩啦一聲，塘碗滾出一段距離並碎裂開。


  小孩頓時緊張起來，連連說對不起。


  母親查看孩子然後很是抱歉地對那乞丐說道：“對不起，是我們沒看到把你碗踢碎了，這個給你算作補償……”


  少婦一邊說著一邊從荷包裏摸出一角銀子遞給乞丐，乞丐卻不接，眼神貪婪地上下瞟了眼小孩，說道：“把我吃飯的家夥弄壞了，一句對不起隨便施舍一點銀子就行了？”


  小孩本來朝對方道歉，突然被抓住手腕，頓時感覺到一股寒意從手腕竄向手臂，嚇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竟連哭喊都忘記了。


  少婦最是了解自己孩子，連忙拉開孩子護到自己懷中，臉上已經有了慍色，但仍舊克製著說道：“剛才是我們沒注意到不小心踢到你的碗，是我們不對，我們真心向你道歉給你銀子買一個新的碗。你拉孩子做什麽？你要怎樣才能原諒我們？”


  乞丐眉尾一挑，“簡單，讓你孩子在我麵前磕個頭，這件事就這麽過了。否則……”


  “否則怎樣？”


  “嗬嗬……你看著辦吧。有句話怎麽說來著，人在做天在看，既然做錯了事那就應該有承擔的勇氣。你們口口聲聲說對不起，但我卻沒有聽到一絲絲兒真誠。不磕頭也行，你們走了就是你們虧欠我的，你們一輩子都會欠我的，哈哈……”


  乞丐陰陽怪氣地說著，讓人竟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周圍有幾個路人上前，往乞丐懷裏扔了幾個銅子，解圍：“人家都跟你道歉還給你銀子了，你怎麽就說人家不真誠了？碎了一個碗就讓人家磕頭，我看有些過份吧。”


  另外幾人也紛紛附和，覺得這個乞丐的確有些些過份，“是啊，你這碗都快放到街道中間了，人家走路沒看到也是正常的吧，我看你也就不要得理不饒人了…”


  人們七嘴八舌，基本上都在幫這對母子說話。


  乞丐嘴角掛著陰陰的笑容，視線從這些人身上一一掃過，人們總覺得被對方看著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怎麽說呢，有種……被毒蛇盯著一樣。


  “你們的意思是別人打碎你們的東西隻需要說個對不起就行了？讓對方更真誠地道歉就是過份就是得理不饒人？”


  “你，你這人怎麽這樣？”


  “算了算了，我們走吧”


  ……圍著的人們漸漸散去，紛紛搖頭歎息，也不知道這段時間究竟怎麽了，到處都出現這種耍無賴的。


  先前就看到有人就雙手拿著撐開的畫從鬧市中經過，被不小心刮破了就纏著別人。


  現在連一個乞丐也來碰瓷，真是的，連走路都要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什麽人踩到什麽東西。


  且說少婦本想一走了之，可是又不想給孩子留下一個做事沒擔當的壞榜樣，對方不要銀錢，便打算去買一個塘碗賠給對方。


  對方又不讓走，就脫一個熟人幫自己買了一個碗，然後將那顆銀角子放碗裏，擱到乞丐麵前。


  而後直接拉著孩子離開，乞丐見此頓時暴跳如雷，指著那母子破口大罵，發出最惡毒的詛咒，什麽不得好死都說出來了。


  少婦心中最後一絲歉意也沒了，既然人家壓根兒不在乎她的道歉，還將她誠意踩在地上踐踏，那也沒啥好說的了。


  她的確想給孩子梳理謙和有禮的榜樣，但是對上這種胡攪蠻纏的若是一味忍讓反而讓孩子變得懦弱。


  於是站定轉身，指著地上碎裂碗對著那乞丐說道：“你把我的碗踢碎了，這個帳怎麽算？”


  乞丐突然愣在原地，又一下子捂住心口並往後趔趄兩步，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母子倆，“你你們……”


  母子倆看著乞丐的樣子也很是意外，剛才不是還盛氣淩人的嗎？她隻懟了一句話他怎麽就捂住心口了？


  “娘——”


  孩子仰頭看著母親，有些怯怯地說道：“剛才，我我看見他兜裏爬出來一條黑蛇…”


  孩子剛剛說出來就被少婦一把蒙住嘴巴，附身緊張地笑聲道：“別說話，我們走。”


  “娘，那他呢？”


  少婦道：“我們已經不虧欠他的了，寶兒你記著，我們應該尊重別人，但是如果我們的尊重沒有得到尊重的話，那麽也就不必給與尊重了。我們不小心踢破了他的碗，現在他卻是有意弄碎了我們的，所以我們已經兩不相欠。”


  走過一段路，少婦左右看看才鬆了一口氣，她低頭問道：“對了寶兒，剛才你說看到什麽了？”


  孩子在母親開導下沒有那麽緊張也不恐懼了，不過當再次問起，想著自己看到的那一幕仍舊不自覺瑟縮一下。


  “別怕，一切有娘在呢，跟娘說，你看到什麽了？”有些事情或許再次被揭開會讓孩子有些害怕，但是如果不揭開讓孩子一直壓在心裏的話，長久下來才會成為真正的負擔。


  “我，我看到那乞丐不讓我們賠償而讓我跪下給他磕頭時，我看到他兜裏爬出來一條黑色的……蛇，朝著吐著芯子朝我爬過來。但是……好像那蛇眼睛看不見一樣，在我麵前轉悠嗅了很久也沒有爬到我身上。但是在你牽著我離開時，那蛇一下子朝我竄了過來……可它剛剛落到我身上，你轉身對那乞丐說話後，那蛇又猛地從我身上彈開，回到那人身上…”


  少婦緊緊抱著孩子，柔聲安撫著。


  街角，乞丐捂著心口在地上打滾兒，哎喲哎喲地叫喚。


  人們看著地上碎陶片都遠遠避開，沒有一個敢上前，生怕被這個乞丐給訛上。


  終於，那乞丐不再動彈，從他身體上飄出一縷黑氣，盤繞一圈後，就像從虛空平白生出一股力量將其抓了進去，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