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最痛苦的一種酷刑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緣分,老天在十一年前就為他物色餘生伴侶了呢。
反過來想,因為腿瘸,他可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不過,對於金全勝的做法,他還是嗤之以鼻。
後來離開工廠,他有一段時間無法接受自己腿瘸的事,家裏又窮,靠金全勝給的那幾百塊錢,怎麽可能治好他的腿?
看到自己弟弟,又看到要上學的妹妹。
他想,這幾百元丟進去,腿也治不好,還是留給弟弟妹妹吧。
想到這裏,李景明的思緒飄了飄,這才回神。
“景明兄弟,我有罪。我求你原諒我吧。”
金全勝說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雙手捂著臉,情緒低到塵埃。
“這些年,我一直忘不掉你雙腿是血昏迷的樣子,我一直在做噩夢,我是個罪人啊,我差點就毀了你的一生啊。”
李景明雖曾恨過金全勝,但事情過去這麽久,也沒什麽好說的,他早已經釋然。
如今,腿也治好,他也不是當年的那個窮小子,對此事已經再無感覺。
此情此景,他看著眼前上了年紀的人跪著,不由的感到一陣煩躁。
他這十年過的什麽樣子,他以為他一跪,就能彌補對他的傷害?
李景明冷著眸子,揉了揉隱隱作痛的眉心骨,淡淡說到。
“有什麽話好好說,你要是這麽跪著,讓別人瞧見,還以為我們一屋子人欺負你一個人。”
“是啊,有什麽話坐著說,這樣子還真以為我們欺負你。”
簡梅是個直性子,忍不住斜睨了金全勝一眼,坐在椅子上的身體不自在的挪了挪。
蘇永昌微微撇頭,示意金全勝起來坐著說話,畢竟這是新時代,要贖罪就用行動來證明,而不是那廉價的一跪。
金全勝看到蘇永昌的眼神,這才起身,坐在了一旁的小凳子上。
金全勝腦子裏是十一年前,廠子裏迎接領導的事,他一邊講述,一邊回憶。
“十一年前,我是那個工廠的廠長…”
那個廠子,他管理了三四年,效益每年的都在提高。
那一年,市裏決定提拔他。
作為農村出身的他,知道機會難得,便小心翼翼的看管著廠子。
結果領導檢查那天,也就是蘇永昌來的那天。
那時候蘇永昌是醫學院畢業,但是因為他能力強,便讓他在有關部門呆了一段時間。
而他那次是以領導的身份去檢查工作的。
去的時候簡梅也一同跟著去了,隻不過她去忙自己的事了。
當時蘇珊珊哭鬧要跟著來,蘇永昌便把蘇珊珊帶來了。
蘇永昌一去便跟廠子裏的管理人忙著討論工作,孩子亂跑,便出了事。
關鍵時刻,李景明出手相救,這如果遇到平時,救人是英勇事跡,應該被嘉獎才是。
可如此英勇事跡是在他管理下發生的。
他為了不讓自己的工作上有一絲不足,便隱瞞了此事。
說的好,這叫救人。
說的不好,這是因為他管理疏忽,才導致孩子陷入危險中。
蘇永昌當時提議要去醫院看李景明,金全勝情急之下,便說李景明因為救人傷了腿,情緒暫時不穩定,不願意看見孩子家長,便以此為由打發了蘇永昌。
而蘇永昌覺得此時的李景明大概情緒激動異常,他說不見就不見吧,至少讓他心裏能痛快點。
因為蘇永昌來的急,走的也急,便匆匆跟著審查的人回京去了。
金全勝見錢眼開,當官之後,手裏頭多多少少還是不幹淨的。
他看著手裏的錢,貪心四起,便占為己有。
事後,他又以上頭責怪為由,補償了李景明幾百塊錢,便將人打發了。
金全勝將自己的所作所為一字不落,說的清清楚楚。
他一五一十的說完,素蘇老頭氣的直閉眼。
蘇永昌一臉冷靜,自打李景明在醫院說他沒有看到什麽補償款時,他便猜到自己被耍了。
簡梅氣的捂著胸口,自打上次見了蘇珊珊之後,她心情不好,這會兒聽著十一年前的事,怒火攻心。
啪的一聲,簡梅手重重的拍在實木辦公桌上。
“金同誌,這些年,我們兩口子一直心懷愧疚,覺得當初沒有留下陪小李同誌是對他的不尊重。
可是當初你說,她情緒激動,他不想看見我們。
我們夫妻想著年輕人傷了腿,一時想不開,覺得暫時不要出現去刺~激他的情緒比較好。
我們聽信了你的話,你就是這樣做事的是不是?”
簡梅不想忍,氣的從椅子上突的站了起來,腦袋一暈,又重重跌坐在椅子上。
“我也是鬼迷心竅了,我的錯,我的錯啊。
自打我拿了錢,日日無法心安。
五千塊錢,那是巨款啊。”
金全勝悔不當初,一把鼻涕一把淚,仰頭雙眼出神,似是回憶的接著說到:“後來,我實在無法心安,便辭去了手裏的工作,拿著五千塊錢下海去了。
好在,那錢沒沒有被我賠掉,還多多少少賺了一點。
這錢,是景明兄弟的錢,今天,我就連本帶利,全部還給景明兄弟吧。”
金全勝垂眸,黯然神傷,看起來後悔不已。
李景明嗔笑,並沒顯得喜出望外。
那錢,跟自己有什麽關係?
眼下,他不缺那五千塊錢。
若是十一年前,他拿了五千塊錢,或許…或許他會一時感激吧。
但現在,若是回到十一年前,這錢,他怕是不會收。
要是收了,哪裏來的機會娶到小媳婦。
“你早就該還了,而且連本帶利,一分不許少。
你知道你這是什麽行為嗎?你這是偷,是搶。
我們現在手裏證據確鑿,你若有心,就該把這錢還給景明後生。
你若無心,就一輩子蹲監獄裏反省去吧。”
蘇老頭怒發衝冠,手裏的拐杖連著杵了好幾下地板。
“我還,我全部還。”
金全勝局促不安,連連點頭答應。
這錢是他欠李景明的,是該還的。
並不是因為他懼怕蘇家對他動手,而是這世界上,最痛苦的一種酷刑,大概就是良心不安吧。
“景明同誌,這些年實在抱歉,是我蘇永昌欠你的。
你承受了這麽大的痛苦,其中很大一部分責任是因我而起的,如果我當時沒有聽信他的話,堅持來醫院看你,你就不會承受這麽的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