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你葉大爺還是你葉大爺
“葉大爺，您這邊請。”在一堆仆人簇擁之下，葉平甩起長袖，踏入千山路的掌櫃薛清的府上。
薛清很會裝點府邸，到處布滿花花草草，孫集引著葉平直徑走到後花園，見花園假山涼亭之上，擺著一張案幾，一個男人正坐在那兒吃茶戲魚。
“郎君，這位就是溫州來的葉先生。”
“薛某這幾日可盼葉先生如盼甘霖啊！”薛清立馬起身迎接葉平坐下，目前他們對葉平的情報很迷，隻知道出手極其闊，背後應該有溫州的大勢力支撐，葉平一身痞氣，也不用刻意去裝，盤腿坐在席上，自覺地伸手拿起了一隻剝了皮的荔枝放進嘴裏，“味道還不錯，就是比大理的差點，薛掌櫃，小子是個粗人，今日咱別整花哨的，老子遵守我們掌櫃的意思，看你們糖色好，先進你們一百石試試水，若是市場反響好的話，再簽訂契約，長期交易。”
薛清笑嗬嗬的，“謝葉先生的抬舉，要論鹽的成色，咱千山路是一絕，絕對讓您滿意，不過談了這麽長時間，薛某還不知道您家掌櫃尊姓大名呢。”
葉平白眼兒一翻，雙手往南邊抱拳一舉，“掌櫃兒姓術，東海島上的術離申說的就是咱家掌櫃。薛掌櫃，鹽的成色好不好也不是您說了算的，老子總得先看看樣品吧。”
薛清把術離申的名字記下，拍拍手，一個仆人就盛著盤子飄了上來，葉平揭開上麵蓋著的一層布，那鹽堆閃閃發光，白白亮亮，一看就是上好的精鹽。拿手指頭沾了沾，放進嘴裏抿了抿，確實味鹹而無苦感。盤上有個小杯，杯子是透明的，應該是玻璃做的，裏麵裝水半杯，葉平端起來抿了一口，立馬吐了出來，“我說薛掌櫃，好好的開水不放，你放的生水進去，讓老子怎麽溶鹽看色？”
這是薛清的一輪試探，隻有試鹽經驗老道的人才會一抿就能抿出兩浙一帶生水和開水的細微區別，當下賠上笑臉，“估計是下人不懂事，我這就讓換。”話畢，轉身揣了一腳仆人，罵道，“不長眼的狗東西，還不把涼開水盛上來！”
葉平抬手一揮，“且慢，這杯子已經不幹淨了，需熱開水衝洗一遍，再以溫水注入降溫，最後才能換成涼開水。”
“葉先生到底是販鹽的大家，在這上麵這麽講究，薛某實在甘拜下風——我說你一個下人，沒聽見葉先生怎麽說的？還不快去！”
葉平哪懂這些，不過是跟了申黎庶之後老被申黎庶要求煮開水喝，久而久之才能嚐得出開水和生水的區別，今日算是歪打正著。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孫集一直在旁邊杵著觀察葉平，反而弄得葉平感到有些毛毛躁躁，趁著下人還沒上來的空擋，葉平提議給薛清講一個故事。
“我剛開始海漂時，遇到一個歹徒，那廝身強力壯，逮著人看不順眼就要掄拳，老子一日在茶館裏吃早點，卻叫老子給碰到了。”
“老子在吃東西吃茶聊天的時候，最不喜歡被人盯著，那廝非得一直盯著我看，估計是看老子不順眼，正要起身，老子立馬從腰間抽出腰刀——”葉平突然手貼刀柄，猛然抽出，往身後一甩，劈了空氣一刀，嚇得薛清差點就起身逃命了，卻見葉平悠悠的說道，“結果那廝就被老子給剁了，官府通緝我，正巧經過此事，老子名氣遠揚，我才被術離申術掌櫃的看上，這才有了如今。”
刀入刀鞘，葉平斜眼一瓢，孫集果然不敢再看他了，連周圍的仆人都多多少少有些哆嗦，薛清也被嚇得不輕，“葉先生果然是性情中人，不光講故事講的繪聲繪色，還帶表演一番的。”
“你葉大爺還是你葉大爺，老子單槍匹馬浪跡天涯，總得學些功夫在身，不然哪天興許就被流寇給剁了——誒呦，這杯子終於上來了。”杯子呈上，葉平又抿了一口，確實是涼開水，從懷裏掏出手帕，捏了一把鹽，把手帕裏的鹽全倒進了水裏。
然後拿著盤子上的一支銀筷子不斷攪拌，鹽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溶解，最後隻留下了一點溶解飽和了的鹽粒。
“加水。”
水被注滿，清冽冽的，隻有一點點小雜質懸浮水中。
葉平滿意的點點頭，順手又往嘴裏塞了一塊點心，“薛掌櫃開個價。”
薛清搓了搓手，笑道：“一石四千五······”
葉平嘿嘿一笑，“薛掌櫃欺負老子不懂浙北行情？官鹽一斤五十文，私鹽一斤三十八文，零售另算，但論批發，一石鹽計九十二斤，你就比官鹽少了一百，您若是不願談，老子也不和你扯皮，纂風鎮做買賣的多得是，不差你們一家。”話畢，葉平一甩長袖，就要起身離開，卻被薛清一把拉住。
“葉先生，這價格還是好商量的，您開個價，我們再議也不遲嘛。”
葉平轉過身，“一石三千文，老子要一百石。薛掌櫃，給個痛快話，賣還是不賣？”
薛清掙紮了半天，“再加兩百。”
葉平掙脫薛清的手，“老子一口價，三千文，運費我們自己弄，要是賣，下次進貨就是按千按萬來論了，到時候老子還愁你有沒有那麽多鹽呢。”
薛清終於鬆口了：
“那就按照葉先生的來，三千文一石，我再給您少點，一百石二十九萬。”
葉平終於咧開了嘴坐了下來，“薛掌櫃是實在人，我也不吃你的那點小利，三十萬就三十萬，老子這趟就帶了幾個人，沒那麽多現錢，交子一類老子是不認的，就先商量好，我回到客棧就給掌櫃寫信，讓他把船隊弄過來，到時候先給你十萬的訂金，等第一批貨到溫州，再給你尾款。薛掌櫃這幾日就先準備準備吧，成色就要這樣的，別耍花樣摻假，老子們畢竟是海上漂的，也算半個江湖人，雖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但組一兩支死士來這兒探探風也不是沒可能的。”
薛清內心一歎，不知道是自己迎來了財神還是瘟神。
麵子上笑臉迎上，薛清悠悠說道：“那便按照葉先生的辦，我去準備，葉先生就送信回去，屆時一手交貨，一手付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