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斷袖
四十三年前,李唐天朝末年時期,在長安有一處樓閣,名曰摘星閣。其高百尺,占地數百畝,與閣頂,可手觸漫天星辰,與日月並肩,望盡天下勝景。
當然,這誇張的有些過分,但在那個盛世,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李懷安聽說過摘星閣,這個建造在皇宮外院的參天巨物,若是不親臨一趟,豈不是白來一遭。不到摘星非好漢。隻可惜朱梁入京,長安被大火焚毀,摘星閣也在大火之中,隨之數萬生靈一齊崩塌。
磅礴數十年的摘星閣沒了,隻在短短一夜之間,失去了與日月同輝的資格。繁華了數百年的長安城還在,但沒了曾經的榮光,隻剩下了一團殘垣斷壁,以及數千年難以消散的塵煙。
有些可惜,但王朝更替便是如此,可李懷安還是覺得沒必要遷怒於一座默言無話的古都……
不知為何在這個時候會想到這些,或許是因為麵前的道士,讓他聯想到了傳遍長安大街小巷的故事:摘星閣的消失,其實是因為裏邊的道士怯懦的緣故。
“長安是長安,李唐皇帝用畢生來尋找長生,自然,摘星閣的道士便多得數不勝數,一日日的無事混混,一日日的煉著臉狗彘都嫌棄的‘丹藥’,一日日的吃著皇帝的錢糧,可一旦需要他們的時候,一個個躲的比誰都快,一個個倒戈的比誰都熟練,一個個的嘴臉比誰都要醜惡……”長安城第三大街道深處胡同內的老邁說書人總是要提起這麽一句,每每這個時候,便會控製不住自己的雙手,狠狠的掐著早已沒了知覺的大腿,咬牙切齒。
不是說道士有罪,隻是長安城殘存下來的百姓,已經不再相信道士。
三年,李懷安又大半的時間都泡在怡紅院,但有一部分的時候便是在那胡同中聽著花胡子說書客義憤填膺的謾罵著朱梁,痛斥著那些衣冠楚楚的道士。
他也講故事,但講的不多,因為他記得的也不多,不過恰好是因為那說書人的緣故,讓他潛移默化的對這個世道的道士有了下意識的警惕。
隻聽見一道清脆的響聲,李懷安伸手擋住了那尖臉道士苟不禮縱身砍來的一擊。
手是肉做的,自然是擋不住,但手臂上恰好是陰差陽錯的戴上了那隻司天監周政文送的鐲子,鐲子暗淡,卻也能擋得住不知用了多少年頭的隴縣衙役官刀。
鐲子在衣裳內側,手腕往上一些的位置,隻差得那麽一寸,李懷安的手臂怕是會不保。
“好險。”李懷安心中鬆了口氣,好在一直小心這個賊眉鼠眼的尖臉道士,不然剛才突然的暴起,還真沒能反應過來,若是慢點,那就是血濺當場了。
苟不禮也是沒有想到,如此突然的偷襲,竟然沒能得逞,不可思議。但轉念一想,能有如此反應的少年,莫不是個武境高手。
修仙人是比武境強,但隻是在某些方麵。
通俗來講,武境高手練的是武術基礎以及身體素質,而修仙人則是在於天地靈氣的運用,以及調節周身能量的方式。也就是說,武境是肉坦戰士,上單席位,而修仙人則是法師、AP,因此,從理論上來說,武境練至巔峰,是完全有能力抗得住頂級修仙人的攻擊。當然,也隻是抗得住,並不能打得過。
畢竟,練武的,怎麽都打不過修仙的。
言歸正傳,因為身體素質的提升,從而使反應能力大幅度的增長,在苟不禮的眼中,李懷安怕是個武境高人。
有些心怵,初期來看,武境高手對上修仙人是占有絕對的優勢,下五境之內,怕是隻需要一個七品武境便能隨意吊打,而且是那種一打一大片的存在。
而且,最關鍵的是,他踏麽的連最低等的修仙者都不是。
周圍的人見此,有驚訝,有下意識的閉眼,也有茫然。驚訝不是因為李懷安擋住,而是這月牙觀的道士,真如傳聞中說的那般,不講武德。也是,價格便宜自然是有其中的道理。至於閉眼的與茫然的,無話可說。
無傷,李懷安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具身體的反應速度出乎他的意料,原本還以為的出事呢。
想著,正當苟不禮仍然處於詫異的時候,便是一個閃身,刀劃破了他的衣袖,與那鐲子摩擦發出一道刺耳的聲響。
意外李懷安的閃身,一腳腳踩在車架、另一隻腳懸在半空的苟不禮瞬間失去了支撐點,身子不由的往前摔去。
李懷安好心,見此,微微蹲下身,一個抬腿,便是一記膝蓋痛擊,後者悶哼一聲,忍不住吐出兩三口白臭臭的胃液,身子一屈,朝著身後摔去。
黃泥土地因為雨後的緣故,有些不平的水坑,而牛車的邊上便是一處,不湊巧,苟不禮穩穩當當的摔了過去,擊開層層水窪。
是泥水濺開的聲音,是受痛慘叫的聲音。
“苟師兄!”有機靈的小道士見苟不禮落地,特意等到泥水落定了,才跑上前,上下打量著沾滿了泥水的後者,連連輕呼,卻一時間無從下手。
“新做的道服可不能髒了。”那小道士心中暗道。
“大膽鬼祟,竟敢對我月牙關月牙觀道門出手,還不速速下來,俯首,不然可別怪我等手下不留情。”最終那道士還是選擇看向李懷安,義正言辭的說道。
“好美的少年。”麵是如此,但心裏還是不由的感歎李懷安的俊俏,若是個女娃娃,怕會是前朝楊貴妃的那般禍國殃民。而他若是個女兒身,怕是會嫉妒那牛車上少年的,這般容貌。
天道不公,造物主不公。
“呸呸呸,想什麽呢。”小道士回過神,心道自己怎麽會有這般恐怖的想法,男兒與男兒,豈不是亂了套。
但拋開不說,李懷安確是生得與眾不同,當然,對於他個人來說,隻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罷了。
老農夫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不然又怎會帶著一個來曆不明的少年,前去自個家?若是邪祟,那豈不是引狼入了室?害己又害民。
“邪祟?”李懷安側目看了眼那小道士,淡淡笑著。他也不知道是自己身上的那一點,與那邪祟長得像。搖搖頭,接著抖了抖手,看了眼被劃破的衣袖,心中不由的一陣惋惜。
此斷袖非彼斷袖,不可混為一談。
好不容易從柴冬青那坑蒙拐騙來的衣裳,僅僅就半日的功夫,成了這個樣子,“難道我就隻能穿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