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怎麽是你
九州北晉都城開封,在天朝時期,名為汴梁,曾李唐皇室宗親任汴州節度使,擴建汴梁城,是如今開封城的雛形,後又在此地阻叛軍數月,歲月悠久。
於今日亂世之時,除南唐外,後梁,後漢,北晉皆定都於此,雖非天朝,但也受了不少皇家氣息,其底蘊在九州諸國之中,是最為雄厚的存在,即便是如今的長安,也不及也。
從南唐靈山到北晉開封,倒是一番跋涉,又因其一路往北,加之入了春的緣故,能清晰的感受到沿途氣溫的變化,有些漸冷,而沿途的風景,也是頗具北方特色。
開封靠北,風塵仆仆,半途位居敵國,那些侍衛自然是不敢放鬆警惕,呂雲路的名號固然顯赫,可正是因為這點,才會讓這一趟變得艱難。而即便是入了北晉,一時間也難以放鬆下來,對於他們而言,隻有將呂雲路送到北晉皇帝麵前,他們的這檔子差事才算結束。
看著不遠處的開封城,幾位侍衛瞬間緊張起來,最後的一趟,可不能出一點岔子。
呂雲路笑了笑,將手中捧著的泛黃書籍輕輕擺在一旁,結果身側那丫鬟遞來的暖袍便要下車嗅一嗅熟悉而又陌生的北晉氣息。
但還未等起身,前邊駕車的車夫便先行開口:“公子,外頭風涼,還是莫要出來受風吹了,最後一點路,還請公子給個方便。”
如今的長安有名無實,開封便以此被冠以九州第一都城,浩浩都城,繁華榮盛,自然是吸引無數人來此,無論是在何時,開封城的幾個城門永遠是處在忙碌之中,來往的百姓甚多,數之數不盡,姣姣一派氣象,倒也是能說上繼承了曾經長安的風貌。
也正是因為來往百姓眾多,沒人知道裏邊是不是藏著敵國暗探,若是在開封腳下將呂雲路刺殺了,那傳出去,對於北晉的國威是一種挑釁。
人人皆知北晉鐵騎在柴氏的調教下僅僅幾人便可比你下五境巔峰的修仙人,而在北晉鐵騎最放鬆的時候動手,對於北晉鐵騎,是一種莫大的侮辱。
那馬夫自然也是北晉鐵騎的一員,與其他侍衛一樣,他也清楚此刻的利害所在,需要謹慎再謹慎。
呂雲路仍舊沉浸在書論魁首的喜悅中,在馬車內憋屈了一路,臨了到了開封,本想著炫耀一番,可還未露頭便被衝了一盆冷水,自是有些不悅,想要斥責,彰顯一番魁首風采,可身側丫鬟的一個眼神便讓他蔫了下來,乖乖的坐了下來。
他的這番模樣,活像是一個受了指責的中華田園犬,耷拉著,輕聲嗷嗚呻吟。
一旁的周小葵見狀,掩嘴輕笑起來。
她看了眼那丫鬟,接著又看了看李懷安,挪動一番身子,靠著後者更近了些。
對於自己的這個師弟,她可舍不得這樣,能這般挨著李懷安,對於她而言,便是一件無比幸福的事情,嗅著身側少年的氣息,她更是想讓這一刻永遠這麽停留下去。小蘿莉的心思很單純,也毫無其他雜念,隻要李懷安能夠陪著她,便好了。
所以即便那丫鬟多次在她麵前說什麽,男人就得管著,不能太過於放縱,一類的話語,她也隻是一笑而過。
像是在紫衫峰上,隻有二人的時光即可,李懷安會下山去,可她知道,他會回來,隻需要每日準備好飯菜吃食,靜靜的等著,然後每日早上打個招呼,接著遠遠的看著他在崖邊修行,多好啊。
小蘿莉哪裏有什麽壞心思。
而李懷安,自從那日湖邊與呂雲路交談之後,心中便多了一塊懸著的石子,不大,卻真實存在。
遊仙會之後,世人皆知他與趙明煦二人的關係,即便是有不知道的,也早已被有心人傳遍,此次離開靈山,趙二公子固然是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趙明煦不傻,知道其中利害,可即便如此,還是將象征著自己身份的腰牌交給他。
龔仲基是在開封,李懷安也到了開封,二人勢必有一戰,是修仙人之間的比試,亦或者是一場夾雜了私人恩怨的私鬥,無法定義。
但沒了靈山學宮撐腰的李懷安,在精龔門麵前,勢必會處於劣勢,所謂的私鬥、比試,都是精龔門一張嘴的事情,白的能變成黑色,黑色也可以變成白的。
趙明煦清楚,他做不了什麽,唯一能做的,隻能拜托開封趙氏,給予李懷安一點幫助,雖然微不足道,可也是一番心意。開封之中,五大世家還是能夠說上幾句話的。
但同時,帶給趙氏的,也回事來自精龔門的報複。
根據內部消息,龔仲基此番進入開封,是一幢事關兩國之間的事情,世家再大,在國家麵前,又能如何。
一旦觸及到了北晉的利益,那趙氏,極有可能受到無法恢複的傷害。
然而,趙二公子還是出手了,是他唯一能做的,“如此,方為朋友。”
趙明煦任性,在呂雲路眼中是胡鬧台,趙氏如今在北晉的地位本就一日不如一日,若是這件事再牽扯到趙氏,豈不是在催命?可他勸不了,深知趙二公子是一個怎麽樣的人,也隻能任由他去,自己所能做的,不過是讓趙氏所受的風險小一些。
隻是知道內情的他很納悶,為何學宮會選擇袖手旁觀,難道僅僅是因為李懷安並非學宮弟子的緣故嗎?可歐陽前輩的事並非已經成為曆史。他想不明白,這學宮的行事,真是越發的讓人難以捉摸。
他不知道的是,不僅僅是學宮,其他的仙門也默契的隱藏起了鋒芒,而這一切所指,似乎都朝向了北冥。
馬車緩緩解決開封城,外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透過窗縫,能看見是數名與來時侍衛一樣裝束的兵士,高頭大馬,利劍甲胄。
“公子莫要驚慌,這些是五軍都護府的兄弟們,是來接咱們進程的。”馬夫的聲音緩緩傳來。
呂雲路隻是“嗯”了一聲,便沒了後續。
有了五軍都護府的保護,原本僅僅幾人的車隊瞬間壯大了幾倍,浩浩湯湯的從開封南熏門緩緩經過,沿途的百姓對著插隊的行為雖頗有微詞,但看見那明晃晃的刀槍劍戟的時候,還是低下頭,緘口不語,至於對馬車內的人是誰,自是一句非富即貴罷了。
但誰知,十幾年前,呂雲路也還是像他們這般靜靜站在城門邊對馬車上貴人投以鄙夷的目光。
進了開封府,這些跋涉多日的侍衛總算是鬆了口氣,悶在馬車內多日的呂雲路也在這一刻將車簾打開,感受著開封清晰的空氣。
而在此刻,少有人煙的角落中,多出了幾具尚存餘溫的屍體。五軍都護府的兵士冷著臉,從那些角落走出,相視一眼,便快步離開,隻留下這帶著血腥味的淡淡氣息。
至於諸國的修仙人供奉,也都被北晉強者給一一攔住。
一日之間,隻有那躲在城外尋找機會的幾人,留下了一條性命。
李懷安依舊透過窗縫往外查看,沿途經過了無數房屋樓舍,上邊也早早沾滿了無數人,形態各異,男女老少皆有。
他將氣息收斂,目光在眾人身上掃視而過,很遺憾,並沒有看見龔仲基的身影。
小蘿莉也是這般。
呂雲路的丫鬟注意力沒有放在李懷安二人身上,她瞧見呂雲路這般毫無姿態的模樣,登時是黛眉一凝,俏臉上有些慍怒,熟練的一把掐在呂公子的腰間,疼得呂雲路下意識的尖叫,整個身子快速縮了回來。
他看著丫鬟,有些委屈,“怎麽了?”
丫鬟咳嗽兩聲,隻輕聲道了一句:“呂公子,注意形象。”
要啥形象,他讀書人,知道儒道禮節不就得了,其他的,隨心即可。呂雲路想這麽反駁,但看見身側女子,後者俏臉逐漸冰冷下來的模樣,心裏默念一句:“不與女子爭論。”便低頭不語。
餘光瞥見外頭,並非是朝著他老丈人府邸的方向,也並非是五軍都護府的位置。
緩緩經過開封朱雀門,河水潺潺,他霍然明了,這是要去皇城。
“這是去皇城?”呂雲路問道。
車夫回答道:“回公子,是的。”
按照規矩,歸來的書論魁首確實得先去皇城覲見皇帝陛下,讓皇帝陛下見一見。當然,如今的皇帝陛下病種,但太子監國,便是讓太子殿下見上一麵。
呂雲路點點頭,有些頹廢,說實話,他考著這個魁首,並非為了什麽達官爵位,他的目的也很單純,隻是為了能讓自己的老丈人同意他與那位小姐的婚事,其餘的,無所謂。
他歎了口氣,既然皇帝看重,那他哪裏有不去的道理,看了眼李懷安,問道:“李兄,你們有什麽打算?”
自然是不能跟著呂雲路一起進宮,好不容易躲開精龔門的眼線,去了皇宮,豈不是將自己完全暴露?
他看向呂雲路,正要說話,馬車卻緩緩停了下來。
“怎麽了?”呂雲路問道。
“公子,柳家來了人。”車夫看著掛了北晉柳家宮燈的馬車,說道。
北晉柳家?呂雲路眸子緩緩縮了起來,他早已料到,頂著書論魁首的名號,到了北晉,必然會受到那些世家的拉攏,這是常態,隻是沒有想到,來得這麽快。
他正要出麵拒接,卻聽見那柳家車隊領頭的那人上前,是柳家管家,柳不亮。
柳不亮滿臉訕笑,以他柳家的地位,這些五軍都護府的護衛當然是沒有膽量阻攔。
“呂公子,冒昧來訪,還望見諒。”
如此客氣,呂雲路自是無法說些什麽,隻能出口問道:“不知這位先生,有何要事?”
咳嗽一聲,往前靠了靠,柳不亮低聲道:“李懷安公子可在?”
呂雲路看向李懷安,麵無表情。
自打入了北晉,李懷安便少在人前露麵,尤其是進入開封的這一段路,更是連氣息都緊緊隱藏,然而還是被人察覺。
李懷安隔著一塊車簾,凝視著近在咫尺的柳不亮,道:“在下便是李懷安,先生此番,所為何事?”
沒必要隱瞞,對方既然知道自己在呂雲路的馬車上,便是有其獨有的法子。
“哎,老奴擔不起先生二字。”柳不亮笑了笑,接著說道:“倒不是什麽大事,我家小姐請李公子一敘。”
“你家小姐?”李懷安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在開封,似乎沒有熟人吧。
柳不亮訕訕一笑,道:“司天監,靈台。”
五個字,讓李懷安瞬間回過神。
柳初然。
那個與他在長安城追逐了三年的女子,那個嬌蠻的柳靈台,遊仙會的時候,得知她被仙門淩霄閣收入為內門弟子,本以為難以見麵,誰知此刻竟然會以這個方式見麵。
李懷安啞然失笑,問道:“敢問先生,你家小姐找在下,是有什麽事?”
這個時候,他還是要盡量避免與其他人見麵才是,若是走露風聲,被龔仲基知曉了,那他這幾日的準備可就白費。
上三境群起攻之,目前的他還是需要多多準備才是。
他不知道柳初然是如何得知自己隨著呂雲路的馬車來的開封,但對於她是什麽目的,還是需要知道的。
“李公子,這老奴並不清楚,不過我家小姐就在前邊,你不妨親自去問問。”柳不亮頓了頓,接著說道:“開封禦街雖然寬敞,可咱倆兩家站在路中間,還是有些顯眼的,公子若是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還是早些決定吧。”
李懷安下意識的握緊雙拳,這話,是在威脅。
他看了眼呂雲路,嘴唇輕輕呡動,“呂兄,既然如此,李某便先告辭。”
轉頭看向那丫鬟,他接著說道:“這位小姐,幾日的照顧,多謝了,祝你與呂公子,百年好合。”
說罷,便對著二人做了個揖,背上龍鱗匣,牽著周小葵的手,下了馬車,而後又快速的穿過肅穆的侍衛,鑽進了柳家馬車內。
小蘿莉詫異,回頭看著馬車上的二人,“她便是那位小姐?”
李懷安點點頭。
有些東西,是藏不住的,尤其是二人之間的愛意,即便有心隱藏,卻總是會在不經意之間展露。
說實話,這一路上,可不止他與周小葵二人想著膩歪獨處。
都是旁話了。
另一邊,剛剛爬上柳初然的馬車,看著麵前熟悉的俏臉,李懷安當即便是一句:“你怎會知道我會在呂公子的馬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