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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平江王

  看著周政文離開時候那微微佝僂的身子,李懷安愣在原地許久,他一時間沒有想明白為何司天監的監正會突然說出這個要求,甚至再一次許諾以五千兩作為報酬讓他完成。


  雖然不知道這次的五千兩是否會當真兌現,最後所說的字據也並沒有被二人留意,但對於李懷安而言,即便沒有這五千兩,他還是會用上一切手段,甚至是賠了命也要將周小葵安穩的送回靈山。


  側頭看向那並不算鼓當的錢袋子,搖搖頭,無奈將其揣進懷中。二百五十兩,雖然聽上去像是在罵人,但誰會跟錢過不去。縱然二百五十兩也不及五千兩,可蚊子雖小,也是肉。在開封做事,少不得銀子,從靈山過來,大部分的銀子都在那場泥石流中回歸自然。


  如今身上早已所剩無幾,這二百五十兩,燃眉之急,燃眉之急。


  回頭去了一側的屋子,來往的侍女早已將熱水準備妥當,小蘿莉是女子,裏頭灑了數把花瓣,至於李懷安,幾盆水,一塊毛巾,草草對付。


  一個時辰轉瞬即逝,洗漱結束的二人再不見周政文所在,至於柳初然,也被告知今晨已經離開了開封,回淩霄閣去了。


  對此,周小葵卻是長長鬆了口氣,沒了柳初然的存在,她倒是輕鬆的很,滿臉帶著笑容,讓李懷安看的一頭霧水。


  回想起五千兩字據的他本想著與周政文告個別,卻也被告知剛才還意氣風發的監正大人此時閉關了。


  這一個個的,誠心的吧。


  對五千兩字據依舊懷恨在心的李懷安,隻得上了馬車,朝開封平江王府而去。


  依舊是來時的山道,沒了黑夜的遮蔽,倒是顯得春色的媚眼,山間花盛開,綠娥藏林森。


  平江王柴榮是北晉唯一的異姓王爺,其王位自是用他無雙的赫赫戰功堆積而成,身下的皚皚白骨更是數不勝數,固然,在朝中,即便有無數人不喜戾氣深重的平江王,也隻敢在背後嘀嘀咕咕,無人敢站在他麵前,指指點點。


  即便如今的平江王一脈被屢次削弱勢力,兵權也被奪的七七八八,但他在北晉世家的綜合勢力麵前,還是頂尖,若算是武力值方麵,一個天下第二的箭士柴小棠便能殺得這些所謂的供奉,哭爹喊娘。


  不同於周小葵,柴小棠自幼便跟著柴榮義父郭通南征北戰,十二三的年紀便殺敵無數,此後偶然機會,在一位隱士高人那習得了一身箭術,在征伐北漢時候成就了一箭破城的威名。


  不過很多人都不知道,柴小棠除了是這九州第二的箭士外,還是一位八品巔峰的武境高手。


  在箭術方麵,周小葵的一箭足以讓柴小棠應接不暇,箭心通明的她在箭術方麵的天賦無人能及,但一箭過後的空檔期,柴小棠能輕鬆取得前者性命。


  至於這所謂的第一第二的箭士名號,這倒是發生在數年前,那是北晉剛剛穩定局勢,有北晉一箭殺神名頭的柴小棠第一次踏上靈山,滿身傲氣的他瞧見了慵懶躺在太師椅上搖著蒲扇假寐的歐陽紫衣。


  目光如炬的他自然是一眼便認出了那人正是他傳授箭術恩師心心念念的心魔。沒錯,很久前,歐陽紫衣勝了他的恩師,所以如今踏上靈山,見到她,自然是要為師傅說道說道。


  於是乎,二人比箭了。可當時早已市區道心的歐陽紫衣荒廢了數年,哪裏是柴小棠的對手,所以,歐陽紫衣敗了。


  敗了就是敗了,歐陽紫衣並非輸不起,柴小棠獲得美名的同時也替師傅了了心願,然而那是膽怯的周小葵不知哪根弦搭錯,竟是要與柴小棠筆畫筆畫。


  小蘿莉是歐陽紫衣的弟子,柴小棠連師傅都能勝了,沒理由會怕一個乳臭未幹的女娃娃,而且此刻的他勢頭正盛,更不會拒絕。


  然後,便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與周小葵比了一場。


  也正是這一場,讓用箭斬殺無數生命的北晉柴氏最傲氣的柴氏小棠第一次雙手不住顫抖,握弓的手不在穩如泰山,他無法相信,這一箭,是一個女娃娃,射出來的。


  隻一箭,便讓麵前的靶子與那做鬱鬱蔥蔥的山,直接回爐重造。


  這是人能做到的?

  他不知道的是,曾經的歐陽紫衣也是能做到這點的。


  好在那一場比試,在場的隻是學宮的幾位聖人以及柴氏平江王柴榮等人,不然這等的驚天動地,傳了出去,周小葵早就名震九州。隻是這個消息仍舊不脛而走,柴小棠九州第二箭士的名字也被無數人知曉,可惜的是,那第一是誰,被學宮餘柴氏藏得密不透風。


  李懷安看著離他一個身位的小蘿莉,麵露苦色。


  這件事是他在孤峰時候,無聊時趙二公子說與他聽的,沒曾想,人畜無害的小蘿莉竟然與柴小棠有這麽一段恩怨,也不知此時去了平江王府,若是二人見麵,會不會再起衝突。


  他笑了笑,應該不會,想來平江王也不會任由周小葵一箭把王府給炸了吧。


  不過最重要的是,自從小蘿莉聽完周政文的那番話後,便有意無意的避著他,保持距離,最基本的親熱都無法進行,著實有些可惜,不然在這馬車呢,也是能膩歪一番。


  摒棄雜念,平江王府很快便到了,掀開車簾的第一眼便看見了站在王府門外,負弓挺拔站著的柴小棠。


  這登時是讓李懷安一陣驚嚇。下意識的捂住胸口,顯然心中還是有遊仙會時候的餘悸。


  但更多的,是柴小棠那臉上的煞氣,麵無表情,煞氣逼人,讓人不由膽寒。


  莫不是來尋仇的?當年敗在周小葵手上,如今再次挑戰?


  李懷安回頭看了眼周小葵,接著先行一步在後者之前下了馬車,接著硬著頭皮上前。


  駕車的馬夫似乎察覺到了不對勁,待到小蘿莉下車,便快速離開,不在原地多停留半分時間。


  本想著會有一番腥風血雨,誰知道柴小棠隻是看了眼小蘿莉,然後轉身入了平江王府,頓時整得李懷安摸不著頭腦。


  這一聲不吭的人,心裏想的是什麽,真是讓人難以捉摸。


  “也罷,總不能在王府設伏。”


  二人入門,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空曠的場地,兩側是鏡像的擺設,各有一派擺滿了各式各樣兵器的展示架子,隻是此刻並沒有人在舞弄,靠近些,倒是嶄新,顯然每日都有人擦拭。


  “此處隻是用於展示之用,你若是皮癢癢,王府後院有專門的演練場。”前邊帶路的柴小棠沒有回頭,語氣冷漠的說道:“修仙人雖然沒有幾人,但武境高手管夠。”


  平江王府內的高手大多以武境為主,據可靠消息統計,九州五成的武境高手都與平江王府有關,其中不乏七品,八品,甚至連九品武境也有一二。


  李懷安確實有想過跟這些在戰場上殺伐過的人屠們較量較量,但自己體內的氣息尚不穩定,在截殺龔仲基的時候失控無所謂,若是在這出現意外,可就不值當了。


  他搖搖頭,有些遺憾。


  還未好好與世俗間的高手過過招,著實遺憾。


  穿過數到月門,便是一處僻靜的花園,花草叢生,鳥雀鶯啼,時有蒼翠枝條垂落,似是珠簾一卷,風過而搖曳不休,翩翩起舞,又有蓬勃芭蕉展葉,遮蔽天光,自成陰陽兩方。因是春日,百花爭豔,各式奇珍異朵,應接不暇。小徑幽僻,兩側,是數叢冒了尖的翠綠,沾了晨間還未消散的露水,煞是可愛。


  短短一時間,李懷安竟是有些流連,沒想法充滿殺伐氣息的王府竟然有如此寶地。


  放眼望去,滿眼都是花草樹木,不見盡頭,或有白石假山,千瘡百孔,彰顯著歲月的滄桑。


  也不知道這王府的花園較之那皇宮的禦花園,有如何?

  李懷安伸手撫過一瓣花瓣,拭去上邊晶瑩的露珠,嗅了嗅此間清新的空氣。


  “王府中是有西域的草木,有些有毒,不要亂摸。”柴小棠在前邊提醒。


  聽罷,李懷安隻能不樂意的收回手,訕訕然無奈聳肩。


  周小葵倒是乖巧的跟著,一言不發,隻是始終與李懷安保持著她所認為的安全距離,然而事實上,前者沐浴後的體香即便離著這麽遠,還是會一絲絲、一縷縷,從他的鼻尖溜進,讓人不由心猿意馬。


  歪歪斜斜的拐了許久,終是到了。


  王府花園深處,有一座古亭,何事建成的,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會有能耐來此考究,能進入到此處的,即便是兩位皇子,也沒有這個資格。


  素來,平江王府的古亭,隻有平江王柴榮與其義父郭威二人才會經常踏足。


  此刻也不例外。


  古亭中,一副古銅色棋盤,兩側自是兩人相對而立,衣衫整齊,樣貌威嚴,清風掃過,紋絲不動,各執一黑一白,時而麵色凝重,時而欣然對視一笑,執棋之手再握杯,若有所思。


  此時的二人隻身處在這盤對弈的世界中,渾然沒有理會站在外頭的李懷安三人。


  柴小棠依舊挺直腰板,麵色如常,似一棵勁鬆,又似那飽經風雨的歲月青石。


  “他們誰是平江王爺?”李懷安自然閑不住,往柴小棠的位置蹭了蹭,低聲問道。


  突然傳來的聲音即便細微的如同蚊子叫聲,也還是讓柴小棠眉頭緊皺起來,有些嫌棄的瞥了眼身側的少年,並沒有回答。


  而那古亭中的二人雖然是聽見了李懷安的這聲提問,但卻沒有在意,隻是自顧自的對弈。


  黑白子接連落下,清晰可見的,那兩人的臉上表情也是愈發的肅然起來。


  似乎沒有在意李懷安三人的在場,二人的談話完全沒有顧忌。


  白子者,較為年輕些許,眸子有神,麵龐沉重,身材更是標準,隻是看著,便給人一種不敢直視的莊重。


  黑子者,較為年邁,已過半百,黑發之中摻雜了不少白發,麵龐布了不少歲月丘壑,枯黃的皺紋橫七豎八的唄歲月刻在兩頰,深邃的眼眸給人一種深似淵的無法看穿。


  兩個人都很可怕,有這二人在,怪不得柴氏能躋身北晉五大世家之首。


  “皇帝再次病重,你可知道,這朝堂上,多了不少對你不滿的聲音。”執黑子者落下一子,緩緩說道,“你所派人帶來的藥隻讓皇帝多蘇醒幾天而已,到頭來,所做的一切,還是化為泡影,一場空,何必呢。”


  執白子者隻是笑了笑,歎了口氣,將白子落下,開口說道:“竹籃打水雖然一場空,對那打水的人,也是一場修行,而那竹籃沾了水,漏了一地,倒不是澆灌了滿地蒼翠?”


  “所以你便宜了太子,讓他有時間將二皇子的幕僚驅散,將二皇子囚禁在府中?”黑子者說道,“如今的王府,也變得蕭條,你也少了五軍兵馬司。”


  也不知道救回北晉皇帝這事到底是不是正確,但可以肯定的是,皇帝蘇醒後,性情大變,在短暫的幾月時間內,荒淫無度,整日與妃子混在一起,荒廢朝堂,由太子與二皇子共同代理朝政,一人一半,隨後,便是沒有意外的,身子垮了,再次昏迷不醒。


  因如此,受命從與君山帶回救命秘藥的柴氏被推上了風口浪尖,五軍兵馬司被剝奪。


  “五軍兵馬司沒了便沒了,咱也好落得個輕鬆自在。”執白子者笑了笑,有些勉強,“陛下對我有恩,將那藥帶回來,無悔,至於太子那邊,人家皇家的事情,義烏,這咱們管不著。”


  執黑子者搖搖頭,滿臉無奈,將手一攤,也不繼續落子,而是話鋒一轉,“這次若非大楚事國都事變,你怕是早就要被扔出去征戰,柴榮啊柴榮,你自己是清楚的,沒了五軍兵馬司,沒了十萬柴家鐵騎,你去出征,便是送死。”


  “嗬嗬,太子那瓜慫,可不會給你兵權,他巴不得你死在大楚。”


  一言一句,說的柴榮麵色僵硬,久久不語。


  麵前這人所說的話句句在理,他本人更是無比清楚,無論是武境亦或者修仙人,是無法再大軍麵前獨當一麵。如今的柴氏接連被削,兵權一而再再而三的剝奪,若是出征大楚,太子絕不會給予兵權,到時候,柴氏隻有一個死。


  “不下了,沒勁。”見柴榮低頭不語,黑子者將棋子一甩,負著手便是要離開,他看著李懷安,回頭道:“這小子便是你說的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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