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知悉內情

  綺萱每每回憶起那晚的驚心動魄,總是止不住渾身顫抖,她也說不出為什麽自己要誓死保護自己的清白,按理她已經是重俊的王妃了,這回事早晚都會發生,她又能堅持到什麽時候呢?從那以後,重俊真的再沒出現在她眼前,可是她卻就此睡覺不再脫衣,而是和衣而睡。


  有了燕燕一絲不苟的指點,綺萱的舞藝進展迅猛,她已經慢慢適應了一天三四個時辰的練習時間,腰酸背痛也不再出現。閑暇時,綺萱就在王府的院子裏四處轉轉,她發現這座府邸其實風景還真好看,無論屋舍廊廡,還是亭台樓閣,無一不是精巧細致、恰到好處,其中她最喜歡的地方就是沁心亭,從這裏眺望,可以望見重俊住的微瀾堂。可是今天,亭子裏卻已經有人,綺萱不得不打消要進去坐坐的念頭,可是正要轉身就走,忽然聽得亭子裏的人在說話,她被好奇心驅使,忙在旁邊找了塊假山石躲好,偷聽他們在說什麽。


  亭子裏的人一個是重俊,一個則是個年老的麵白無須的男子,倒像是宮裏的內侍。隻聽重俊道:“馮公公此來,可是皇上有什麽事?”那個叫馮公公的內侍躬身一揖,回答:“皇上近來食欲不振,精神越發不濟,所以老奴鬥膽前來問王爺,是否還有上次進的那種丸藥?”


  “本王還道是什麽事呢,原來是這等小事啊,自然有的,”重俊說著微微笑了:“待會兒帶公公去取,要多少有多少。”


  馮公公稱謝道:“老奴就知道,王爺跟皇上到底是至親骨肉,俗話說,打虎親兄弟,自從上次皇上吃了王爺進的丸藥,飯吃得香、覺也睡得沉,這不,丸藥剛停,就諸多不適,今後倒真少不了王爺的丸藥了。”


  重俊淡淡地說:“不妨事,皇上但有所求,做臣子的自然義不容辭,何況隻是幾丸藥罷了,”說到這裏,稍稍停頓了頓。綺萱豎起耳朵聽了一回,似乎再無動靜,忍不住伸頭張望了一下,卻正好看見重俊把一卷銀票塞進馮公公手裏,悄聲道:“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還請馮公公笑納。”


  馮公公立刻收了,嘴裏卻一再推辭:“王爺已經賞了老奴不少,老奴是無功不受祿啊!”重俊笑著拍了拍馮公公的肩膀,說:“不必介懷,隻需時常將皇上的一舉一動告知本王,讓本王提前有個準備,也就是了。”


  “這個容易。若無其他事,老奴先回宮了,王爺留步。”馮公公說著,又一揖,隨後匆匆走了。


  重俊望著馮公公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沉默半晌,忽然大喝道:“誰躲在那裏,出來!”綺萱吃了一驚,自忖剛才自己已經隱藏得很好了,不知何時被他發覺,本想裝傻充愣混過去,但遲疑片刻還是從假山石後麵走了出來。


  “哦,原來是你!”重俊耐人尋味的目光鎖定在綺萱臉上:“剛才你聽到了什麽?”綺萱略一愣怔,忙說:“我什麽也沒聽到!”重俊不相信地打量著綺萱好一會兒,才話鋒一轉道:“本王聽說你最近練舞很刻苦,看來你有把本王的話聽進去,這樣很好,為了犒賞你,本王已經派人去請你的好姐妹來府裏小住一段,可能她快來了。”


  這真是出乎意料,綺萱沒想到重俊居然有此安排,不由得愣在那裏。“怎麽,心裏充滿感激,所以打算對本王以身相許了?”重俊笑了笑,故意道。綺萱忙襝衽拜道:“多謝王爺!”


  “行了,”重俊揮了揮手:“本王還有事,你先去吧。”


  過了幾天,抱月真的來了,兩人相見自是親昵異常,有說不完的話。晚上,兩人並肩坐在院子裏仰頭遙望星空,抱月歎了口氣道:“萱兒,自從你嫁了人,我可真的快悶死了,真想再不跟你分開了。”“我也是,”綺萱附和道,“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對了,王爺待你好不好,你們……是不是已經圓房了?”抱月悄悄地問。綺萱搖了搖頭:“我才知道他原來多麽恨我,總之我跟他是不可能了。”抱月不解地說:“他恨你?他又沒見過你,何來的恨呢?”綺萱歎道:“總之一言難盡,不過我現在這樣也挺好的,落得清靜。”


  抱月亮晶晶的眼睛裏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流動,她緊緊抱著綺萱,道:“萱兒,真是苦了你了。”萱兒輕輕地回答:“你也是,不過此生有你為伴,我就知足了。”


  第二天,綺萱帶著抱月去逛京城,重俊特意派了身邊得力的宿衛統領韓澈作陪。兩個姑娘都是第一次逛京師,隻覺得京師的繁華讓人眼花繚亂,她們拿出女子最擅長的本事,在每間店裏搜尋著喜歡的東西,很快,韓澈的雙手就滿得再拿不下了,可是她們的興致絲毫不減,就差沒把整個京師都搬回王府去。


  “王妃,屬下先把這些東西送回去,再來作陪如何?”韓澈手上提著這麽多東西,著實不便。綺萱點點頭,說:“月兒,走得有點口渴,前麵有個酒樓,我們進去喝杯茶等他,如何?”抱月自然無有不應允的。


  兩人相攜著進了酒樓,正在四下張望著找空座,冷不防小二走來,道:“兩位姑娘請隨小的來,有人在樓上相請。”綺萱心中狐疑,跟在小二身後上了樓,就聽抱月忽然叫了一聲:“李廷訓,原來是你啊!”


  果然是廷訓,他還是那一身素衣,仿佛纖塵不染,靜靜地坐在臨窗的桌邊,麵前擺著花茶和點心,竟好像是專門等候她們似的。抱月肚子早就又餓又渴,上前自顧著倒了杯茶喝,又抓起一塊點心咬了一口,直稱讚茶點不錯。廷訓淡淡地笑著,動手替綺萱倒了杯茶,綺萱接過來小心喝了一口,竟是她最愛的茉莉花茶。


  “你怎麽在這裏?”綺萱不經意地從窗戶望過去,卻正好能看到王府門口,不禁心裏一動。“我一有時間就來這裏坐坐,希望能看到你出現,隻不過你一直沒出現。”廷訓歎道。抱月嘻嘻笑了笑:“李廷訓,你對萱兒還真是癡心哪,看來不用我逼你,你自己就招認了。”


  廷訓倒不否認,停了停又開口說:“今後我隻怕是沒那麽多時間來這裏等你了,因為我很快就要調任刑部司獄一職了,刑部衙門在城南,來這裏不順路。”綺萱哦了一聲,不知為何,她心裏突然一陣悲涼,忙低下頭掩飾。


  抱月有點不悅:“你們既然好不容易見一麵,幹嘛弄得這麽傷感,俗話說,相請不如偶遇,今天我做東,咱們三個不醉不歸,可好?”


  酒菜上桌,可是綺萱和廷訓各有心事,酒喝得多,菜卻吃得很少,盡管抱月竭力從中逗樂,綺萱卻始終開心不起來。人一旦上了心事,就很容易醉,沒多久,綺萱就醉得不省人事,抱月呢,她酒量本來就差,倒比綺萱還先醉倒。剩下廷訓一人,一邊喝著酒,一邊靜靜地注視著熟睡的綺萱,心中五味雜陳。


  自從綺萱出嫁,廷訓就再也不得安生,大理寺衙門原本離汾陽王府不遠,甚至隻要出了衙門,走幾步就能看到王府高牆上的青磚灰瓦,可是廷訓卻不敢從那裏經過,回家也寧願繞一個大圈,就怕有一天見著麵了,會更觸痛心裏的傷疤。可是越是不想見,心裏頭就越發思念,於是他選擇了這間可以正對著看到王府大門的酒樓,隻要默默地看上一眼,哪怕一眼,也就足夠了吧。


  終於有了幾分醉意,廷訓睜著朦朧的醉眼,看見有個人影急匆匆地走了過來。“這怎麽回事?”來人是韓澈,他把滿手的東西送回府,回頭卻不見了綺萱和抱月,他在街上問了一大圈,可是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每個人都忙著自己的事,誰會注意到兩個女子?

  韓澈慌了,丟了王妃這件事,他就是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王爺砍的,於是他沿著他們分手的那條街一直找下去,沒找著,隻得又轉回來,好不容易問到一個賣水果的小販,說看到兩個漂亮的女子徑直走進了前麵一家酒樓,韓澈立刻尋了過來。


  綺萱和抱月都醉倒在桌上不省人事,韓澈第一反應就是,這一定是對坐的男子所為,誰知他是何居心,想到這裏,他腰間的劍出了鞘,如靈蛇一般架在廷訓的脖子上,喝道:“你敢灌醉王妃,意欲何為?”


  “我意欲何為?”廷訓慘然一笑:“我能做什麽?我除了這樣看著她,我還能做什麽?”韓澈一愣,隻見廷訓又喝下一杯酒,從心底往上泛苦水,反問道:“兄弟,如果你也有一個摯愛的女子,嫁給了別人,你會對她做什麽?”


  韓澈無法回答,他想說,自己還沒有遇到心儀的女子呢,不過這句話終究沒出口,他收起了劍:“我先送王妃回去,你幫我看著點李姑娘,待會兒我再轉回來。”廷訓不置可否,兀自喝著酒,默默地想著心事。


  綺萱一覺睡醒,還沒睜開眼,就覺得有點異樣,好像什麽東西拂在臉上,她伸手去撥,卻碰到一隻手,驚得忙睜開眼,赫然就見到重俊那張慍怒的臉。“怎麽,還舍得醒了?”重俊的話裏帶著濃濃的火藥味,綺萱低頭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不是昨天那件了,急忙翻身坐起來,瞪著重俊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的衣服怎麽換了?”綺萱顫聲道,“你、你沒做什麽吧?”重俊冷冷一笑:“就是做了什麽,不也是應該的嗎,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你早晚都是我的人,還在乎這一天半天的?”


  “你怎麽可以這樣!”綺萱氣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重俊深邃的黑眼珠盯著綺萱看了半天,才一字一頓道:“你已經嫁給本王了,為什麽還這麽排斥我,莫非你心裏還有別人?是不是昨晚跟你一起對飲的那個人?”


  綺萱愣住了,矢口否認道:絕無此事!重俊冷冰冰地說:“你已是王妃了,時時處處都應該注意分寸,至於那些不該想的事,最好丟到腦後,本王這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若還有下次,你可仔細著。”說完,丟下綺萱揚長而去。


  綺萱愣了半晌,才叫了素心進來,詳細詢問了昨晚的情況。“那你知道王爺什麽時候來的,什麽時候走的?”綺萱此刻特別關心這個問題。素心笑道:“姑娘放心,昨晚王爺把你送回房,就走了,至於你身上的衣服,因為吐髒了,是我給你換的。”


  原來如此,綺萱終於放下心來。素心卻十分納悶:“姑娘,你跟王爺到底要別扭到什麽時候,難道就一直這樣下去?”


  “哎,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麽辦,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冰冷的讓人受不了,我不想看到他,一看到他就渾身不舒服,”綺萱托著腮說,隔了一會兒又道:“對了,月兒呢?”


  “姑娘放心,昨晚韓統領把月兒姑娘送回她的房間了,這會兒隻怕是還沒起來,”素心走到桌邊,絞了毛巾遞給綺萱,讓她擦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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