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兄弟鬩牆

  時間已經太晚了,暮楚獨自行走在僻靜的街上,還沒到秦郡王府,就聽見前麵響起了嘈雜聲,隱約還可見火光。暮楚心中掠過一絲疑惑,不由加快了腳步。


  秦郡王府門前被火光映照得如白晝一般,黑壓壓地站滿了人,暮楚躲在一棵老槐樹後麵,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府門前的情況。不多時,從裏麵走出了幾個人,暮楚一眼就看見走在前麵的人正是秦郡王景修,不覺吃了一驚。


  景修的麵色很沉靜,可是與往日不同的是,今天的景修身披長枷,走一步就發出鎖鏈碰撞的叮當聲。緊跟在景修後麵的是韋漸寬,這個老東西,今天臉上藏著掩飾不住的笑容,看來正在得意當中。這兩人身後還跟著幾個女人,都無一例外地掩麵哭泣著,看樣子是王妃和府裏的幾個侍妾。


  景修突然站住腳,回頭留戀地瞥了一眼秦郡王府,那是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如今卻隻能離開了,真是令人唏噓不已。韋漸寬見景修默不作聲,忍不住上前假惺惺地勸道:“郡王爺不必傷神,太後娘娘下了懿旨,隻要你把所知道的情況都說了,謀反一事從輕發落,你還有機會享受這無上的尊榮,可若是拒不交代,那恐怕就沒人能保得了你。”


  景修冷冷地笑了笑,道:“太後娘娘究竟要我說什麽?我隻是個無心過問政事的王爺,我不想跟任何人有牽扯,也不想別人牽扯上我。”韋漸寬沉聲說:“身在這個權力的漩渦當中,想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今晚老夫特來相請王爺去刑部坐坐,說不定能讓王爺想起點什麽來。”說完向左右點頭示意,立刻有兩個全副武裝的禁軍士兵上來一左一右架起了景修。


  秦郡王妃見狀,知道不妙,忙上前嗬斥道:“好歹他也是王爺,你們怎麽可以這麽輕慢他?”那兩個禁軍士兵眼睛一瞪,冷笑著說:“這一去了刑部,能不能留全屍都不知道,還王什麽爺?”


  秦郡王妃上前要阻攔,卻被其中一人用力一搡,倒退幾步跌在地上,頭重重磕在門前的石獅子上,鮮血登時湧了出來,順著石獅子淌下。景修大喝一聲,推開架住他的兩個士兵,撲上去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妻子。


  “映雪,你怎麽樣了?”景修伸手摸了摸妻子腦後,那裏已經破了一塊,手上滿是黏糊糊的鮮血。秦郡王妃勉力笑了笑,輕聲道:“王爺,你我夫妻恩愛十載,如今看來緣分已盡。”“不,你不要說話,還有救,一定還有救的……”景修茫然抬起眼,盯著一旁站著的韋漸寬,韋漸寬卻把眼睛瞟向其他地方了。


  “韋大人,救人要緊,有什麽事以後再說,行不行?”景修嘶聲哀求著,韋漸寬清了清嗓子,道:“郡王爺,你犯的可是謀反的大罪,按理你的家眷不死也得充軍千裏之外,能不能活著就看造化,依我看,就這麽死了也還幹淨,省的還要遭受非人的待遇。”


  “胡說!”景修用手緊緊按著妻子腦後的那塊傷口,可是卻怎麽也止不住噴湧而出的鮮血,站在身邊的那些禁軍士兵一個個神情木然,都是事不關己的模樣,他徹底絕望了:“什麽謀反大罪,都是欲加之罪,你們、你們一個個這麽做,良心沒有愧嗎?”他憤怒地戟指著在場每一個人,沒人敢與他淩厲的目光對視。


  秦郡王妃掙紮著說:“不用、不用求他們,隻要你問心無愧就行了,盡人事、聽天命。”說完,慢慢合上了眼,任憑景修如何呼喚,再也不曾睜開眼。景修心痛到目眥欲裂,如果眼中能噴出火來,早就能把周圍這些人都燒成灰了。


  景修一聲爆喝,欺身到離他最近的一名士兵麵前,不等對方反應過來,已搶到對方腰間的佩刀,隻一刀,就刺了個對穿,然後連番砍倒好幾人,逐漸朝韋漸寬靠近。韋漸寬嚇得連叫:來人,快來保護老夫!


  正值此時,躲在樹後的暮楚憤怒之下出手,指間迸射出的幾點寒星隻取韋漸寬胸膛。旁邊的禁軍士兵哪敢怠慢,紛紛上前擋在韋漸寬麵前,因此有好幾人先後中了暮楚的暗器,慘叫聲連連。


  暮楚跟景修背靠背站定,景修親眼目睹愛妻慘死,胸中積壓的憤怒再也按捺不住,他本無心糾纏在權力當中,可卻被逼迫不得不出手,那種痛苦可想而知。暮楚見圍攻的人數不少,不敢戀戰,在連連砍殺幾名士兵後,拉著景修躍上了牆頭,在兔起鶻落間,兩人已去得遠了。


  韋漸寬氣急敗壞地跺了跺腳,罵道:“飯桶!還不快去追,千萬別讓他們跑了,否則拿你們是問!”


  綺萱呆坐在窗前,失神地望著天空那一抹晚霞。記不清是第幾天了,望著日出日落,感歎著花開花落、生命易逝,而更多的,則是無盡的愧悔和悵惘。愧悔之後就是無端地怨恨,綺萱從不是個心胸狹窄的女子,可如今她卻變得跟那些宮中怨婦一樣,神經異常敏感。


  素心端著飯菜進來,把擱在桌上一點都未動的飯菜收走,抬頭瞥了綺萱一眼,微微歎了口氣。在門口素心碰到了廷訓,廷訓看了看她手中的托盤,皺眉道:“還是一點都沒吃嗎?”“可不是嘛,都好多天了,一直就這麽枯坐著,不說話也不動,真讓人揪心。”素心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我去看看吧。”廷訓說完,走到綺萱身邊。綺萱還是木然地呆望天空,絲毫都沒察覺到有人走近。廷訓把手輕輕放在綺萱的肩頭,綺萱這才漸漸回過神來,廷訓驚訝地發現她望著自己的眼睛空洞洞地,毫無往日的靈動。


  “你是誰?”綺萱出口的這句話讓廷訓更為吃驚,他忍不住道:“萱兒,你、你這是怎麽了,你不記得我了嗎?”綺萱搖了搖頭:“很抱歉我想不起來你究竟是誰,其實……”她慘笑了笑:“其實我已經被打入冷宮了,你沒必要跟著我在這兒受苦,你還是早點離開的好。”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