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白首不相離
“皇上，我不怕，我生、生過好幾個孩子呢，這……這對我來說，不過是件小事……小事而已。”景玲故作輕鬆地說，卻又忍不住疼得直咧嘴。“別說話了，你撐著，穩婆馬上就來。”重俊緊緊握著景玲的手，心中亂糟糟的。“皇上，你答應我……要是我順利生了……生了孩子，你就準我在這裏陪著你，好不好！”景玲聲音中帶著央求。重俊沉默片刻，遂歎了口氣：“好吧，朕準了，不過你也得答應朕，你一定得好好的，你跟我們的孩子，都要好好的。”
過了一頓飯功夫，天語領了一個穩婆進來，穩婆要跪下行禮，重俊煩躁地揮手打斷了，道：“別來這套虛禮了，快給皇貴妃看看。”穩婆依言上前簡單檢查了一下，對重俊和天語說：“啟稟皇上，皇貴妃娘娘當產，請皇上退出去吧，我要替娘娘接生。”
於是不由分說被擋在門外，大約一炷香工夫裏麵一點聲音都聽不見，重俊急的不斷在外麵徘徊，天語忍不住勸道：“皇上稍安勿躁，皇貴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重俊不耐煩地說：“又不是你老婆生孩子，你當然不擔心。哎，說真的，之前玲兒生了好幾個孩子，也沒有哪次比這次更讓朕擔心。”
“這就叫關心則亂，皇上，您就安心坐等，娘娘肯定沒事的。”天語話音剛落，就聽裏麵傳來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隨即見穩婆開門走了出來，手裏抱著一個繈褓。重俊上前詢問情形，穩婆道：“恭喜皇上添了一個公主，如今母女平安。”重俊這才鬆了口氣，吩咐天語帶穩婆下去領賞，再派人趕緊去請個乳母來。
隨後重俊回到屋裏，此刻景玲正疲倦地安然睡著，重俊見她額頭上還殘留著未拭去的汗珠，就掏出手帕來擦拭，沒想到這一來景玲倒醒了。“皇上，我們的女兒還好吧？”重俊點點頭。“那，你該不會趕我走了吧。”景玲微微笑道。
重俊不置可否，末了隻淡淡地說：“你好好休息吧，這件事以後再說。”景玲抓住重俊的手：“你不會說話不算數吧，還真的要趕我走啊，我接下來得坐月子了呢。”重俊無奈地歎息道：“好了，朕準你留在這裏了，不過你也真是快嚇死朕了，要不是你動了胎氣，孩子隻怕是還得等幾天才會生。”
“人家這不是放心不下皇上嘛。”景玲滿臉嬌羞，每每她做此小女孩形狀時，都跟萱兒極為相似，重俊不覺看得癡了。忍不住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等你養好了身子，朕再來跟你說話。朕還得通知人盡快回宮將乳母和幾個宮女一同接來，供你使喚。”
“多謝皇上！”景玲喜不自勝。
此生得知己為伴，一生一世一雙人，就算再有心結，也該打開了，望著景玲抱著嬰兒，周身散發著母性光輝，重俊不禁釋然，經過景玲早產這件事，他終於明白了，這些年他所耿耿於懷的不過是一份執念，正如玄清子所說，執念若不放下，苦的隻是自己。
夜深人靜之時，重俊再次來到綺萱的香塚前，手輕輕撫著墓碑上的字，他禁不住喃喃自語：“萱兒，一轉眼滄海已成桑田，不知你在那邊過的可好？朕一直覺得，大概是你可憐朕，才把景玲派來陪伴左右，這些年來，多虧了她，朕才不至於沉溺在痛苦之中，所以朕要謝謝你。”
“想當年，朕初登大寶，難免有些血氣方剛，做事偏於執著，如今，朕總算明白了，放手既是對自己的寬容，也是對他人的寬容，可惜當年朕一直參不透，才會給你造成了那麽多的傷害，”重俊說到這裏，仰起臉來，此刻他臉上滿是釋懷的笑容，這些年他苦著自己，如今才是真正放下了。
“萱兒，朕打算就此把江山交給我們的兒子，稷兒已經長大了，是個合格的接班人，假以時日，他將會是北唐曆史上最英明的皇帝，改天朕帶他來看你，他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呢。”
重俊隻顧著自言自語，一點也沒意識到景玲悄悄來到身邊，並把一襲大氅披在他身上。“你怎麽出來了，你身子還沒恢複呢，仔細受了涼。”重俊要把大氅解下，可是景玲阻止了他。
“一直以來，我總怕來這座香塚，因為我不想看見皇上對那個死去多年的女人還懷著深情，”景玲說著，低下了頭，似乎有點羞愧。
“一直不敢來，為何今天又要來呢？”重俊摟住景玲的肩膀，嗔道：“可見你是個口是心非的女子。”
“剛才我一直在旁邊偷聽，我知道皇上已經釋懷，所以我才出來的。”景玲轉臉望著墓碑：“姐姐，我該這麽叫你一聲的吧，我得謝謝你把皇上留給了我，讓我可以代替你愛他一生，如今我有兒有女，很幸福，如果你在天有靈，也該感到欣慰了吧。”
兩人並肩而立，相視而笑，經過這些年的感情糾葛，終於獲得真愛，真愛不怕遲來，隻怕缺席，重俊昂首眺望遠方，遠處的山巒幽暗一片，他曾是傲視天下的天下之主，在這一刻，他突然深切地體會到，一個帝王無論擁有多少土地，終究也是個普通人，有著最普通的欲望和情感，什麽都是過眼雲煙，隻有真心相愛的人陪伴才是幸福。
睿哲帝在泗水州的行宮一住就是好幾年，在他離開皇宮的這幾年裏，太子宇文稷將國事打理得井井有條，而且以宇文稷的賢能，得到了朝中上下的一致稱讚。睿哲帝遂滿意地將皇位禪讓給太子宇文稷，自己則和景玲繼續留在行宮。宇文稷擇日於甘露殿登基，是為天弘帝，定年號為義興，遙尊睿哲帝為太上皇，愉皇貴妃為恭孝皇貴太妃。北唐經曆了武威、文襄、昭惠、睿哲四朝，國力大大提升，史稱：永正中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