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何必在此苦等
“什麽?翊王府送了帶血的元帕?”
“是的,娘娘!今早太後宮裏章嬤嬤去親自取的,親眼看著翊王妃的貼身侍婢從新房端出來的。”
“翊王身子可有好轉?”
“魏太醫回話確實有好轉,藥也勤吃著,翊王妃每日親自看著煎藥。”
“嗬,真是福大命大,這樣都沒死。那賤人在天上還保佑著呢!如今還得了個便宜媳婦。”
“娘娘,您小聲一些。”
“小聲些有什麽用?自從那賤人死後,陛下何時來過我們如悅宮?”
“娘娘莫氣,是那辰妃自個短命,怨不得您。”
“真是可笑,人在的時候不愛,人死了來怨人害她!他自個也不想想,是誰害了她,是誰害地她兒子如此?”
——
翊王府的冷清在翊王大婚後一掃而空。
撒滿了枯葉的院子被清理地幹幹淨淨;布滿了蛛網的亭台樓宇重新煥發了生機;將死不死的臘梅要麽被砍要麽被移,換上了火紅火紅的紅梅。
連那書房裏覆上了厚灰的書本如今也得以重見天光,展示於人。
沈忻月正在王府裏轉悠,滿意地看著忙忙碌碌的奴仆和生機勃勃的一切。
“巧蓉,這王府還挺大!”
“是呀主子,咱們找了兩年了都沒有找到你滿意的院子,如今臨到年底了,倒是尋了這處。”
“娘親在天有靈,您給我選了這個地方,我很滿意。”
沈忻月雙手合十,向天拜了拜。
若不是她娘親,她確實嫁不進王府,這地恐怕被她占有不成。
如今雖沒有地契,不算占有,但她還持著個主母身份,王府一切由她做主。
即使那病秧子一命嗚呼了,這地也是她這個遺孀的。
除非二人和離了,那這地就跟她一刀兩斷了。
沈忻月已經想好了,若是王爺康複,兩人過不到一處,和離的話,她也不要王爺給她什麽金山銀山,她要後院靠山那一片地。
那山是王府的,隻要劃一小片給她就行。
到時候中間能修個小屋子,憑山瞭望,山下這片湖和隔壁的大河就能盡收眼底。
執一杯溫酒,欣賞那“孤帆遠影碧空盡”,豈不美哉?
“主子!主子!輪椅送來府裏了,你快去瞧瞧啊。”
巧錦匆匆跑來。
話剛一落,腳底一滑,直直摔坐在路邊。
“巧錦,你就不能慢點?”
瞧她摔的輕,說話的也沒去扶她。
“巧蓉姐姐,我這不是知道主子著急嘛。”
“好了巧蓉別說她了,這輩子怕是改不了。”
沈忻月從中調和。
“主子,你就護著她,你看她要再快一點,摔地遠一些,咱們旁邊這湖裏的冰都能被砸開。”
沈忻月見巧蓉眉頭皺成川字,嘴上說地正經,話卻可笑的很,捏著帕子捂在嘴上笑了起來。
這巧蓉最是心細如塵,穩重得體。巧錦卻是個活脫性子,一刻也停不了歇。
兩人在一起,巧蓉永遠要挑巧錦幾根刺。
巧錦又不爭氣,每次一出現,定是有些幺蛾子。
“也是。若是被砸開,咱們今日還能喝上鮮魚湯,現下倒是可惜。”
沈忻月莞爾一笑,附和著巧蓉。
與她一起“欺負”巧錦,儼然已是家常便飯。
巧蓉一聽主子幫附,再拋出一句“可不是嘛”,便隨沈忻月嘻嘻笑了起來。
“下回我努力些!”
巧錦嘿嘿笑道,也不惱,從地上翻起來,拍拍屁股,頭上的發釵叮當響了幾響。
“走吧,瞧瞧去。巧錦,怎麽這麽快就到了?不是說通常要十日麽?”
“那是李二管家去問的。吉祥今日又去問了,掌櫃的看吉祥執的主子的腰牌,說他們東家與咱們‘清音苑’有合作,立刻去城西的分店取了現貨。讓先將就用用,若不滿意,還能新做。”
“好,改日我登門致謝。”
——
沈忻月剛進院,就見主屋外立了個玫衣背影。
能在王府裏穿得富貴樣的女人,必定是那與她同一日、卻不同門進府的薑側妃。
她快步走了上去,朝著背影率先開口。
“妹妹,怎不進去?外頭天寒地凍,何必在此苦等?”
薑麗妍轉身看向聲音來處。
沈忻月一見,此人瓜子臉蛋,墨黛的發絲,如畫的眉,瑞鳳眼,是個美人。
“麗妍請姐姐安!王爺著我等姐姐回來再進。”
聞言,沈忻月心生奇怪。
上官宇為何如此?
他的側妃來了,不讓其進門,可外頭風雪正盛,若自己遲遲不回,這人要等到何時?
況且,人又不是她召來的,怎還需要她去接待?
莫非,他指望兩人真的姐妹情深,互話衷腸?
不,她可不願意!
這輩子,她隻願在簡簡單單的內院生活,不要妻妾爭鬥,不要爾虞我詐。
沈家的後宅,複雜、狡詐,她簡直是看怕了。
見薑麗妍凍到耳尖發紅,沈忻月邀請道:“一同進去吧。”
——
二人進了屋。
沈忻月先讓薑麗妍稍候,自己問問王爺,便進了裏屋。
上官宇還是照例坐在他的床榻上。
沈忻月內心嘀咕,這是在打著坐盼望升仙不成……
哪有人能在同一個地方,從早一直坐到晚的?
他也不躺著,也不趴著。
若是自己這麽坐,恐怕早就憋死了。
她走過去,問:“王爺,薑側妃來給你請安了,要邀進來吧?”
上官宇聞言抬眼看了一眼沈忻月。
先映入眼簾的是她噙著笑意的眼,往下便是高挺小巧的鼻子,紅似紅梅的唇。
玉頰粉麵,朱唇微張。
看到她那一把能握斷的腰,和上方的鼓鼓挺挺,上官宇突然就想起今早她在屏風那邊的場景。
又想起她取了元帕後調戲自己的那番話。
心裏無名一股怒火升起,帶怒的二字脫口而出:“不見!”
沈忻月一怔。
那可是他的新婚側妃,一沒見過,二沒得罪過他。
緣何他怒氣衝衝?
沈忻月對他的行為甚是疑惑,蹙眉問:“你確定?”
上官宇對上沈忻月認真的臉,心中不免猶豫。
如何對女人,他實在不懂。
他問:“王妃有何高見?”
沈忻月答:“沒有高見,那是王爺的人。”
此話說完,兩人一時無語。
沈忻月沒想到他語氣平靜地問自己意見。上官宇沒料到她完全不管。
對於沈忻月而言,外頭那是跟她瓜分夫君的人。對於上官宇而言,外頭那人是多餘的麻煩。
兩夫妻之間雖沒有什麽真情實感,對同一個人又出奇一致地不想搭理。
空氣裏寂靜了良久。
沈忻月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就在這時,外麵院子裏吵吵嚷嚷起來。
“巧蓉,何事?”
沈忻月走到裏間門口,朝外間問婢女。
沒得到上官宇準話,她不想現下去麵對薑麗妍。
“主子,巧錦說的輪椅到了,搬到了院裏,大家都瞧著新奇,所以高聲講了幾句。”
“是嗎?推進裏屋來。”
沈忻月說話欣喜了三分。
輪椅來得可真及時!
直接將人推出去,省去什麽見不見。
下人們將輪椅推進來,沈忻月饒有興致地轉了一圈,第一次見,上手試了試,靈活方便。
她眼含期盼望向上官宇:“王爺,給你找的輪椅。你看怎樣?”
上官宇根本就沒想離開他的屋子,見這輪椅隻覺多餘。
但見她那期待的神情,又奇怪地不想掃她的興。
可他正要開口“還行”,沈忻月卻將他堵了回去。
“你一副為難的表情作甚?瑞雲,你們倆將王爺放上去推去外間。”
上官宇一聽這話,剛剛摁下去的火氣又竄了上來。
早上她就讓那給她綰發的巧錦將他發束紮起,還命人給他穿上外袍,將他突然打扮地規規矩矩。
他很想問,都在榻上,束發與否,衣物齊否有何關係。
她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笑著對他講:“王爺,你可是美男子,本就該玉冠束發,白衣翩翩。如今你雖然整日坐著,禮不可廢,衣不能懈。我還是給你穿地規規整整,若是外人前來拜見,你也方便。”
現在,又是一句話,他竟然就要被推出門。
也就一天時間,王府的平靜蕩然無存,自己苦心竭力要的寧靜被消滅幹淨。
黑暗裏呆久了,心裏對陽光並無憧憬。
可如今,她一來,一切就被她打亂地徹徹底底。
這女子,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