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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溫婉動人

  沈忻月從上官宇手中慌忙抽回手。


  上官宇請三人免禮,又道:“舅舅不用客氣,仍舊喚我小宇即可,表弟表妹也不用生分。”


  一句話拉進了幾人距離,如此一來,要講的話,要談的事便自在許多。


  一番寒暄,上官宇留了安國公,將其餘三人打發出去。李安心吵嚷著要月姐姐帶她看看這氣勢恢宏的王府,沈忻月便不得不引著兄妹二人在王府裏閑逛。


  行至後院湖邊,三人落座在湖心亭賞雪,李安心稱肚子痛要更衣,留了李安澤和沈忻月獨處。


  她的心思沈忻月哪能不知,定是李安澤有話講。


  “他,對你好嗎?”


  沉默了良久,李安澤壓低了聲音,仿佛用了通身力氣,才從牙縫裏問出了聲。


  沈忻月看了一眼對麵坐著的藍袍男子,抬手遞了一杯茶過去,嗯了一聲,道:“王爺待我很好。”


  因著身份,他不能稱她月妹妹,她也不再稱呼他明舟哥哥,也不想用“李二公子”這樣生疏的稱謂,彼此默契地舍了稱謂。


  李安澤接過她手裏的茶杯,手指握在她握過的地方,指尖似乎還有她留下的餘溫。他看了眼杯中茶,倒在口中一飲而盡。


  這飲酒似的動作使得沈忻月心中一驚,當初她成婚那日李安澤從翊王府一路喝酒喝回安國公府,爛醉如泥又狠狠挨打的事,她早已知曉。


  李安澤抬眸,對上沈忻月驚訝的目光。


  他朝她溫柔一笑,溫和道:“我沒再喝酒了,你不用勸。”


  從李安心處知曉他日日借酒澆愁,她是通過她轉達勸過幾次,請他顧念父母垂老保重身子要緊。


  沈忻月淡淡笑道:“那便好。”


  李安澤恍惚了一瞬,麵前梳了婦人發髻的女子幾個月前還在自己麵前肆無忌憚地笑鬧,如今,卻帶著難掩的疏離。


  他繃著下顎,壓抑住心中的苦澀,半晌後,繼續道:“他的病……看起來不輕。”


  沈忻月墨眸微亮,不甚擔憂地回道:“王爺的病不是大病,現在他每日在按時服藥,已經比前兩月好了許多。腿腳雖然還不利索,近日我攙扶著也能走好幾步了,相信很快會康複的!”


  她那喜悅的神色刺痛了李安澤的眼,他不敢再抬眸看,就著一口冷掉的茶,飲下口中的苦味。


  沈忻月察覺出他的變化,轉移話題道:“你兄長和嫂子還好嗎?什麽時候回來?”


  李大公子李安霽原是陪其夫人陳婷婷回娘家寧遠侯府省親,不料半路因路滑遇險,兩個月身孕的陳婷婷不得不留在娘家臥床休養。李安霽憂心妻兒,出事後幾日寸步不離,後來下職後也直奔寧遠侯府,已經在陳家住了幾個月。


  李安澤點頭應好,“過年前會回的。”


  又問沈忻月:“你好嗎?殿下性子急躁,若是罵你罰你,別放在心上,他就是那個脾氣。若是受了委屈,便來找我。我……雖然不能做什麽,陪你說說話總比你一個人忍著好。”


  他知道她從小受沈家磋磨,常常獨自消化苦痛。


  聞言,沈忻月倏然笑開,“你開什麽玩笑?上官宇性子急躁?他一整天跟啞巴似的話都說不了幾句,哪裏急了?還罵我呢,沒有的事兒,也沒有罰過我,最多替他研墨鋪紙。”


  她咽下了最後那句“給他洗澡搓背”的事,畢竟不便與外人道。


  李安澤見沈忻月的開懷樣,雖然內心酸楚,卻也替她高興。連翊王名諱都隨意出口,他,應該是寵愛她的……


  二人閑話良久,李安心回來叫走了人。


  沈忻月站在湖心亭中,靜靜望著李安澤和李安心遠去的背影良久,苦笑一聲,心想:“造化弄人。”


  巧蓉過來安慰道:“主子,過去的已經過去,咱們往前看吧。如今王府上下和順,好日子在後。”


  沈忻月往巧蓉的話語處想想,笑道:“是啊,王爺好了便好,走,煎藥去吧。”


  ——


  臘月的雪又下了一場。


  雪花厚厚地積在地上,連梅枝也被壓彎了腰,寒風凜冽,一吹,“啪嗒”一響,從枝頭滾落一把白雪,擾了紅梅花兒們原本香甜的清夢。


  “主子,您怎麽起這麽早?”


  “今日十五,得去給王爺請安。”


  王府偏院內,薑麗妍正坐在妝台前攏著自己的細發。


  晨光熹微,從窗戶裏透了一絲絲光明進來,在嬌美的容顏上停住。


  雙頰處細細的絨毛還能看見,愈發顯地她溫軟。


  婢女若嬋端著炭進門,本以為主子還在睡覺,便輕手輕腳進來關了門,準備將火爐點上。


  不想一進屋便見到薑麗妍已經起床,從床榻正往妝台的方向去。


  半個月一次的請安就在今日,她起的早,準備好好裝扮一番。


  畢竟半個月才見到那翊王一次,總不能寡淡地出現在人眼前。


  若嬋在外間將炭爐點燃,淨了手,進來站在薑麗妍身後,接過她手裏的篦子,從頭至尾緩緩梳起她的秀發,一絲一絲,一縷一縷,柔滑地很。


  從瓶子裏倒出一些香油輕輕抹在發尖處,若嬋不急不慢地開了口。


  “主子,自從上次王爺陪王妃回門後,王府後院就有動作,原先以為隻是謠言呢,我昨日去瞧了,很大一片地全翻了,在作地基,好像是要蓋什麽房子。”


  若嬋是個靈活人。消息得的多,人又勤快。


  王府的奴婢大部分都很年輕,同齡人相處十分容易,她又是自來熟的性子,拉著誰都能聊上一通,一來二去,王府的奴婢雖大多是沈家來的,但也不影響她結識熟識。


  連沈忻月那貼身的婢女巧錦,她也借著學幾個梳頭的新發式常與之話上幾句。


  王府的主子少,沒有什麽特別驚奇的新鮮事,無非什麽王爺今日多走了幾步,王妃又發了些脾氣,哪裏種了棵新奇植物,哪裏又來個野貓野狗這類小事罷了。


  哪處有個風吹草動,不用人打聽也能知道個七七八八。


  那後院建築的事情,一來沈忻月無意隱瞞,二來工程不小,瞞也瞞不住。所以這事也不算什麽新鮮事,王府上下都知道,若嬋自然也知曉。


  不過至於建什麽,誰來建,這些關乎利益的消息,任憑誰也無法打探出來。


  吉祥那頭早就交待,幹活的隻說有大東家來這裏做事。以後建成了,是什麽東西,大家一瞧便知道。現在就別聲張,閉嘴做事。


  若嬋所謂的蓋房子,自然也隻是個猜測而已。


  “王爺對姐姐可真好,三日回門時那身子弱地,竟然抬也要讓抬著去。想必這新修的房子也是為了得美人一笑罷了。”


  薑麗妍稍微偏了偏臉蛋,對著鏡子的臉左右看了看。


  說著話,眼神露出幾分苦澀,唇角勉強勾了一勾。


  心裏不解,自個樣貌身段皆不俗,那王妃麵貌雖佳,自個的身段自己清楚,比那王妃有過之而無不及。


  也不知為何,前幾次請安,那王爺正眼也不願瞧一眼。


  不僅如此,每當王妃想離開,他都找了借口留著。


  第一次也可以理解,畢竟大家都沒見過,可是第二次第三次仍舊如此。


  接連幾次,既沒有尋著機會二人單獨相處,更沒辦法使些力氣與他有些接觸。


  那王妃倒是黏他的緊,走路時去扶著,坐著時緊挨著,甚至不害臊地當著別人麵伸手按摩著腿腳。


  可自己呢?


  進門一個多月了,連王爺一句暖話都沒有得到,每次請安都是表麵上寒暄幾句,大部分還是自己講話,王爺隨口答上一句。


  反而是王妃,每次一開口,哄地王爺連連順從。


  長此以往,可如何是好?


  那王爺現在身子骨雖然是差了些,但請安的時候自己也看得出,現在在一次比一次明顯好轉。


  上次去的時候就已經不似第一次見時那種病容,而且腿不僅可以站立,還在廳內來回踱了幾步,腿腳儼然也是很快能康複的樣子。


  而且早就聽說大婚那日王妃那邊是遞了帶血的元帕給宮裏的,說明那王爺是能成事的,隻是還沒有輪得著自己罷了。


  現下他的身體也已經好轉,若自己還不奪得些好感,那前途便不算光明。


  那王妃雖然現在兩個月還沒有身孕,可卻是日日和王爺在一起的,懷上也是遲早的事情。


  她需要加倍努力爭取最近的機會,最好能一發擊中懷上個孩子,這樣不僅有孩子,還能是長子,往後哪怕王府裏再多妾室,那她也是有地位的。


  而且,有些進展,娘娘那邊才好交代。


  現在一月隻有兩次請安,相處的時間本就不多,每次相見的機會就得好好把握,於是今日更得好好打扮,稍後再熏些香輔助。


  隻盼能引起些注意,以便創造那機會。


  “主子可別妄自菲薄,王爺和王妃相處的多,自然現下最是熟悉。”


  若嬋的尖臉從薑麗妍背後探出來,伸到鏡子前,認真地瞧著自己的主子。


  薑麗妍輕輕笑笑,沒有答話。


  “王爺今後康複了,那必定是要出院子的,咱們還怕不能有機會承寵嗎?主子可是娘娘親自挑選來伺候的,王爺不看主子,也是要顧及娘娘好意的。”


  “而且王爺對主子也是有心的,第一日進府時,府裏統共十個奴婢,就給咱們院裏派了五個。王爺那也是偏心的。”


  說著話,若嬋放下梳子,給薑麗妍整理起發髻。


  薑麗妍舉起一對珍珠耳環,笑了笑。


  那“偏心”二字講地她心裏甜蜜。


  是,那日剛進府,就來了五人,說受王爺指派來伺候自己。


  當初還以為五人太寒酸,豈知後來才知曉整個王府就沒有幾個仆人。


  可見王爺對妾室也是有些心的,不似表麵那麽冷清。


  心裏雖然甜蜜著,嘴裏卻還是有些謙虛:“那是姐姐那邊帶了不少奴婢過來,用不著他們而已。”


  轉了轉手裏的珍珠,又補充道:“沈家可真是大方,嫁妝跟奴仆都給了不少呢。”


  “主子,傳言沈家大人和夫人跟王妃可不相融呢!連回門都弄得姐妹不和,沈府可是沈夫人持家,不看僧麵看佛麵,直接將她的二位子女罰跪在府門口任人指點,可見王妃可不是心善之人。”


  若嬋接過薑麗妍手中的耳環,幫她戴上。


  珍珠圓潤白淨,最襯得出她今日的妝容溫婉動人。


  “是嗎?隻聽說王爺發怒了,不知竟是姐姐所為,沒想姐姐還是個有脾氣的人兒。”


  薑麗妍微微一笑,笑容又幹淨又迷人。


  “主子咱們不能掉以輕心,那人既然心不善,對咱們可是會防範的,尤其您各方麵都比她出色。”


  若嬋的小嘴砸吧砸吧地說著,薑麗妍麵上的笑容不知不覺變地更深。


  “奴婢聽王妃那身邊的巧錦說了,王妃第一日進府就罵了王爺,時常還在王爺麵前直呼名諱。現在王爺不過是圖個新鮮,時間長了怎麽可能受得了那種脾氣?”


  若嬋麵上十分不忿,仿佛那被罵的不是上官宇而是自己似的。


  “嗬嗬,打是親罵是愛呀,這你就不懂了。”


  薑麗妍一莞爾,抿了抿剛塗的口脂,點了點頭,對今日的麵容很是滿意。


  嘴裏講著“打是親罵是愛”,心裏想著,再怎麽說,王爺也是天家之人。


  若嬋說的也不差,沒有幾個男人會允許妻妾爬到頭頂撒歡。


  時間長了,脾氣總有別人受不了的時候。


  可是有些人呐,總覺得自個說話有些分量,就忘了如此更容易得意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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