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翩翩郎君
上官宇點頭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這些內宅之事,他無心過問。再說沈忻月將全府上下打理地井井有條,他本就十分放心。
屋外一隻喜鵲飛來,大膽地停在窗台上,朝著屋內幾人嘰嘰喳喳。
沈忻月眼眸一亮,噯了一聲,這小東西還不怕人!
停了幾息,那喜鵲撲棱撲棱翅膀飛走了。
沈忻月轉眸再看上官宇,陽光落在他半側麵上,鍍上了一層柔光,將他平素高不可攀的清冷麵容照地溫柔了幾分。
翩翩郎君,高貴出塵。
晨光中,二人看著對方,一時出了神。
窗外的春風悠悠吹進,仿佛還夾雜著園中那顆梨樹的新發嫩芽、梨花花苞伸展開出的味道。
……
“阿宇。”
一聲溫柔又不小的聲音出現在門口,打斷了屋裏寂靜的對視。
柳惜寧站在內室門口,未受邀請並未踏進內室,但卻僅僅用“阿宇”二字便拉近了與上官宇的距離。
沈忻月從上官宇麵上收回目光,垂了長睫,眸光中覆上一點暗沉,頓時仿佛一杯冰水浸泡住稍微有些暖意的心,連跳動都慢了幾分。
他的阿寧又來了……
——
上次她來,還是大半月前的某日。
那日上官宇剛上朝去不久,沈忻月將將吃完早膳,柳惜寧便一瘸一拐走進來。
沈忻月見她腿腳不便,立刻派人上前攙扶。
一陣寒暄後,柳惜寧講了許多和上官宇年少時在草原上的過往生活,最後撩起左臂的袖子不無遺憾地開口:“王妃有所不知,當年為了阿宇我這裏才受了些傷。這段時間在王府養著,阿宇送了不少藥,可每逢雨天還是會犯疼的。”
既然她已經掀開袖子,沈忻月也不得不為了表示關切,命人扶著走過去查看她的傷口。
她的手指摸著柳惜寧那光潔手臂上幾根粉紅的印記,不解地問道:“你的疤痕還很明顯,沒有用白玉膏嗎?”
沒有女子不愛美,一旦留疤,都會想方設法除去。
可是柳惜寧的傷口幾年時間過去,卻仍然還很猙獰。
她可是位高權重的柳將軍之女,且是獨女,全大鄢都知道柳家人愛女如命。
民間用白玉膏祛疤,而這藥方是來自宮廷,隻要柳家開口,宮裏的白玉膏唾手可得。
況且,還有送藥的上官宇。
有些奇怪,沈忻月心中有絲異常的感覺,這疤,似乎沒經過特意處理。
柳惜寧搖搖頭,臉上有些沮喪:“自然用了,效果不明顯。當時踏踩嚴重,骨頭都裂了。”
沈忻月下意識“嘶”了一聲,倒吸一口氣。
“啊……骨頭都裂了?很疼吧?”
她摸摸自己剛剛康複的膝蓋,隻是輕輕磕傷而已,已經疼了將近一個月,柳惜寧骨頭都裂了,豈不是痛入骨髓?
柳惜寧來樂苑的目的顯然不是為了獲得沈忻月的同情。
她朝沈忻月勉強笑笑,道:“疼的,足足養了三個月。第一月慘不忍睹,好在阿宇每日來替我換藥都十分小心,阿宇那時候看起來萬事混不在意,沒想到也有溫柔的時候呢。王妃有所不知,阿宇年少時可不像現在,囂張跋扈地很。”
沈忻月眼前冒出上官宇沉著臉給自己塗藥時候的樣子,原來,他在別人那處也有那樣溫柔的時候。
她抬眼看了一眼雙目含羞的柳惜寧,哦,原來他倆才是早就相知相許。
沈忻月的嘴緊緊抿住,下顎繃成了一條線。
這一小小的動作落在柳惜寧眼裏,她撇過臉,在誰也看不見的地方輕輕一笑。
阿宇和我的情意,豈是你這個才相處幾個月的人可以比的?
柳惜寧轉回頭,繼續道:“當時阿宇為了讓我好好養傷,寬慰我,若是傷殘了以後就娶我為妻。未成想,那年他就領兵出征,再後來就……罷了,他現在平安歸來,已經與王妃共結連理,我也是開心的。阿宇是個重情之人,有他那一承諾,我即使等了這幾年,也是心甘情願的。”
——
“主子,好了!”
巧錦開心地講了句話,將沈忻月從回憶裏拉了回來。
沈忻月對著銅鏡一看,巧錦給她輸了一個隨雲髻,髻上插著一隻青玉蝴蝶簪子,垂下幾滴翠玉珠,利落,明淨,十分便於出行。
兩邊臉頰隻垂下小小一縷發絲,平添了幾分嫵媚。
她側頭誇巧錦:“你的手最巧,我很滿意。”
巧錦喜笑顏開:“主子喜歡就好,這是奴婢前日在‘錦芳苑’拿胭脂時學的,李娘子見你許久未去,特意教了奴婢。若不是急著要出門,奴婢就給主子畫最新學的海棠妝了。”
沈忻月將一對葉子形狀的翡翠耳墜掛上微紅的耳垂,緩緩起了身,催她:“趕緊收拾你的東西,這次出門我帶你一起去。”
“真的?”
巧錦圓臉一笑,露出酒窩,乖巧無比。
沈忻月推了推她,“去讓吉祥也一並準備。”
上官宇既然允了她穿女裝,出門便不用太過遮掩。
按二人的商量,一隊人馬裝扮成去東海邊談生意的普通一家商人。雖然商人地位低了些,但比王府名義出門低調了不少。
沈忻月思忖著,吉祥在生意上最是敏銳,這次東海之行說不準還真能被他發現一些商機。
對視錢如命的她而言,有錢可賺,何樂而不為?
交代好巧錦,沈忻月緩緩起身去外間。
上官宇已經在和柳惜寧交談。
剛出去她就聽得柳惜寧問:“阿宇,我能跟你一起去嗎?”
上官宇神情冷峻,撇了一眼裝扮好的沈忻月,碧綠繡綠海棠湘裙,上麵套了一件素錦織鑲銀絲邊紋月白色披風。
裙裾與發梢的翠玉遙相呼應,紅唇玉麵,十分清新動人。
正是春初時節,她就像一隻嬌豔的花,長在新發的綠葉上。
上官宇的眼睛裏亮了一瞬,在沈忻月抬眸看他時,他又迅速恢複了平靜。
他回柳惜寧道:“多有不便。”
“可是王妃不是也與你同去嗎?我不妨礙你們,隻要跟著就行。”
柳惜寧的聲音柔柔軟軟,十分溫和。
沈忻月不止一次認為她一點不像武將家的女兒,在她印象中,武將家哪怕是女子都是豪爽又大大咧咧的,就跟她的好友蘇葉姝一般。
她從巧蓉手裏接過帷帽,走到上官宇身側,不著痕跡地打斷二人攀談,朝柳惜寧微微一笑,說道:“柳姑娘你是不是有什麽誤會?王爺此次陪我去徽州外祖家探望生病的外祖母。恐怕不便帶著柳姑娘同去吧?”
自從上次柳惜寧刻意來樂苑與她講她和上官宇的過去,沈忻月便是再遲鈍也心知她留在王府是帶著目的。
柳惜寧可不是第一次她見到的,那種平眉順眼的溫柔小意之人。
而對於沈忻月而言,柳惜寧本就與自己無甚交情,她那一番上官宇求娶她的話,無非就是提醒自己,她柳惜寧與上官宇,跟她這種一紙旨意嫁過來的,無法相比。
既無交情,又無法心平氣和相處,還不如敬而遠之,不作它評。
聽得沈忻月的話,上官宇的眸子又亮了一瞬。
她的外祖母?比她母親還走的早那位?
沒想到,這小傻子說起謊話可真是一點不心虛,若不是那粉紅的耳尖出賣她,保不準連他聽到都要深以為然了。
他微眯桃花眼,意味深長地看向身邊的沈忻月,衝著她輕扯唇角,抬手抵唇輕咳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