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藏的不夠
安國公府內。
因著今日是安國公生辰,從一大早天光剛透進屋內,整個李府便洋溢著喜氣洋洋。
奴仆們三五成群,掃灑應對,掛燈籠,掛錦緞,鋪設大門入口起那長長的紅地衣,忙地不亦樂乎。
雖隻設家宴不宴請外人,在裝飾上,安國公夫人王氏卻是安排管家比往年隆重了幾倍。畢竟今日這到場之人中可是有安國公最心疼和期待的侄兒翊王上官宇。
辰妃故去後,這位侄兒每年這個時候都在邊關曆練,這還是他十多年來第一次參加舅舅生辰宴。
大鄢最尊貴的王爺攜王妃蒞臨做客,一向以嚴謹出名的安國公府自然馬虎不得。
恰逢沐休,安國公仍舊起了個大早,與王氏一同用早膳。他稀疏的胡子高高翹起,一副心情極佳的模樣。
如今安國公府不同往昔,在都城一眾勳貴之家中絲毫不遜於人。
他的二兒子李安澤本就才華卓然,如今剛及弱冠便已入朝為官,且隨侍陛下身側,前途實不可估量。而親侄子翊王又得了兵權,實屬一眾皇子裏最位高權重之人。
他自己雖和大兒子是個散官,朝中官員卻對他尊敬有加,就連往昔一直明裏暗裏針對他的安德侯最近也消停了許多。
尤其是家有適婚之女的權門貴族,都希望攀上安國公府這一門親,嫁女兒成世子妃。
“爹、娘。”
安國公剛落座,李安澤便進來主院“玉笙居”。
他一身天青色長袍曳地,發冠是一隻雕了竹葉的樸素木冠,腰間一隻翠青玉環佩,身形走動間文雅出塵。
聽聞二子招呼,安國公嗯了一聲,王氏笑著道“澤兒來了”,又吩咐下人備碗筷。
李家大公子李安霽與妻陳婷婷居於獨院,自然不與二老同食,隻這二子如今獨身,平素一日三餐均在玉笙居與父母同食。
王氏舀起來一碗甜豆花,端到李安澤麵前:“來,今日我特意讓人做的,往年你們三個都要搶著吃呢。”
安國公神色一僵,撇了一眼李安澤,朝王氏薄怒道:“好端端地提這些作甚。”
“三個”便是指的李安澤、李安心、沈忻月了。
往年每年安國公生辰,沈忻月都是一大早便到安國公府用早食,在安國公府呆到夜幕降臨後才磨磨蹭蹭不舍地回沈府。
可如今,三個隻剩了李安澤一個孤零零的還在身側,不可謂不傷懷。
王氏自知自己失言,一句話惹地父子二人不愉——安國公想念幼女;而李安澤,以她這個做娘的對他的了解,也沒有放下心裏那位。
她暗歎一聲,默不作聲吃起來自己碗裏安國公夾給她的蟹肉包。
李安澤見父母感傷,倒是輕聲一笑,安慰道:“今日稍晚些不都是要聚齊了?月妹妹今日隨表哥來,三妹也會回來。三妹自出嫁尚未回過家,今日能回來,且說是與二殿下同行,許會多留幾日也未可知。”
一聽李安心或許會留家幾日,王氏眼眸瞬間亮起,悅聲道:“會麽?”
雖是問話,語氣卻是幾分肯定與期待。
安國公則是被那一句如今使不得的稱呼吸引,認真提醒道:“翊王妃如今身份高貴,你不可再直呼其名。”
未等李安澤回應,王氏就反駁道:“你們上次去翊王府,殿下還讓你稱呼他‘小宇’,今日他來了莫不成你又喚他回‘殿下’?”
安國公歎氣一聲,朝王氏耐心解釋道:“我們怎麽喚無甚關係。但澤兒畢竟與月兒……這樣稱呼難免再引起誤會。上個月那混老頭張中丞還在問我打聽,問澤兒五月醉酒之事。不知哪裏傳出的流言,澤兒是為了月兒醉,還用她的閨名作詩、做花燈。現今恐怕小宇也知曉了。”
安國公講完瞪了一眼李安澤,以與自己夫人全然不同的態度怒斥他:“你說說你,好端端的,生辰還去喝酒發酒瘋!南城河裏滿河都是你和你那些同生們點的燈,那形狀偏還是圓月,“瓜李之嫌”,你讀書多年忘了不成?”
王氏立刻維護道:“澤兒本就是十五生辰,做個圓月燈怎就生生與月兒聯係起來了?就是那吟詩,你不也常常吟‘月亮’麽?這些人分明就是故意做文章。要我說,那不是月亮,還是太陽呢!”
安國公喝了一口粥,歎道:“夫人你不知曉,那燈上全是關於月亮的詩,怎可能讓人覺得是別的東西?如今啊,正是因為他身份不同成了世子,且常在陛下身側,盯著我們安國公府的人不少,行事可容不得馬虎。”
李安澤聽著父母往來的一言一語,放下手中碗筷,起身朝二老一揖,嚴肅道:“兒往後定謹言慎行,定不授人以把柄。”
他眸光暗下幾分。
往年生辰都邀沈忻月去望江樓賞月,吟詩與她聽,同她針砭時弊,今年無人作陪,他便請了先前南山書院幾位同生慶賀。
學子都是不勝酒力之人,沒喝多少大家便比對起作詩,恰巧以“月亮”為題,幾人興致起,便講好將做的詩題在一展圓月花燈上,詩燈互相呼應。
詩越做越多,那花燈自然就越來越多,放在南城河裏星星點點,悠悠閃爍,倒是讓他的生辰日顯得熱鬧了一番。
說起來,他本也是半推半就將自己的一番情愫寄在詩裏,借著酒意題了不少“月兒”。卻不料被有心之人盯上,流出了傳言。
無論如何,是他藏的不夠好,匿地不夠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