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助紂為虐
顧約背對著門口，卻從嬴政的眼睛中看到了那三支箭矢的倒影。
雙手猛地在小案上一拍，整個人旋身而起，一腳踢歪最下麵的那支箭，右手握住射向心髒的那一支，旋即轉身擋在嬴政麵前，左手夾住了最後一支箭。
此時，那支箭矢，離他的眼睛不到一分，他要是眨一下眼，估計就會有幾根睫毛被箭矢刮落。
“陛下！”守在外麵的蒙毅大驚失色地搶進門來。
幾滴鮮血從指尖滑落，顧約扔下手中的箭矢，對著蒙毅說了句“保護陛下”之後，就飛身上了府邸，踩著屋頂瓦片追向那名刺客。
如果他沒看走眼的話，這個射箭之人，分明就是萬睿澤！
終於出現了啊！其實之前那名刺客行刺之時，顧約就已經有所懷疑了。
很明顯，趙高李斯二人都不是萬睿澤的前世。但他與蒙毅剛到禦駕前，就有刺客動手了。要說這是巧合，他是全然不信的。
古時候的通訊可還沒發達到這個程度，假設趙李二人暗中監視蒙毅，似乎也沒這個可能性。
這兩人，隻需要把蒙毅從秦始皇身邊支開即可，沒必要花那麽大的精力，去探知他的後續去向。
不然，蒙毅暗中前往上郡，並且兩次去往鬼穀神府請他下山，趙李二人如若派人暗中跟隨蒙毅，必然也會知道此事。那麽在見到他時，這兩人不會是一無所知的茫然表情。
至此，答案呼之欲出了，最開始那個刺客，是萬睿澤安排的。顧約與扶蘇三人初步接觸的時候，和他同時穿越過來的萬睿澤，則是和趙高李斯二人牽上線搭上橋了。
也隻有萬睿澤，會把目光放在他身上，能夠這麽精準地知道他的行蹤。
照著這個思路想下去，甚至連樓主的前世都可以推測出來了。
顧約想幹掉趙高李斯二人，萬睿澤則想幹掉蒙毅蒙恬兩兄弟。而夾在中間的秦始皇，最有可能就是棄天組織的那個樓主。
而且像樓主那樣的人，似乎也隻有秦始皇這樣的前世，才能彰顯出他的身份。
隻是樓主一直戴著麵具，不以真實麵貌示人。不止是他，萬睿澤肯定也沒見過樓主的樣子。所以，嬴政究竟是不是樓主，他還無法確定。
縱觀這兩次刺殺，看上去目標似乎都是嬴政。然而仔細一琢磨，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他們的出手看似刁鑽，實則不夠狠辣勇決。
在顧約看來，這更像是一種誘導。萬睿澤在誘導他，讓他認為嬴政就是樓主。
現在秦始皇特別信任顧約，如果他真是樓主的話，顧約隨便一出手就能結果掉秦始皇的命。
隻不過，他和萬睿澤的比賽有個前提，那就是不改變曆史。所以他要是提前出手刺殺秦始皇，一來改變了曆史，二來，萬一嬴政不是樓主呢？
盡管他還不知道改變曆史會有什麽後果，但肯定不會往好的方麵發展。
因此，思前想後，怎麽看，萬睿澤都不應該這麽急著出手。
突然，一個念頭閃過腦海，顧約前行的腳步猛地一頓。
萬睿澤的目標不是嬴政，而是他！
在不改變曆史的前提下，誰先殺了樓主，誰就獲勝。但如果比賽的其中一方率先死亡，那另一方豈不是有足夠的時間來悠哉遊哉地完成比賽？
另外，他和萬睿澤的前世，極有可能都是被曆史一筆帶過之人，又或者是最終去向無法考證的那一類。是生是死，提前死，都對曆史走向沒有任何影響。
“嗬，看來被你發現了。”前方的萬睿澤也停了下來，轉過身，眼中滿是戲謔。暗夜中，無數道身影悄無聲息地落在屋頂、角樓等高處，手中泛著寒光的兵器牢牢鎖定顧約。
“真是好大的手筆啊！”顧約右手摸向腰間，隨即微微一怔。嬴政把湛盧占為己有了，剛才出來太急，他此刻才意識到自己沒帶武器。
萬睿澤道：“嬴政暴虐無道，修長城，築直道，建秦陵，造阿房，出巡多次，勞民傷財，百姓早就怨聲載道。想要嬴政狗命的六國義士，千千萬萬不計其數。今日我們就……”
“想要造反，多的是借口。”顧約打斷他，“不過我要是你，早就動手了，又何必立個貞潔牌坊，強調你們是站在正義的一方，這樣不是顯得太沒底氣了麽？”
“你！”明明已經身陷包圍，孤立無援，可看他在月光下的恬淡神色，萬睿澤反而覺得此中有詐。
顧約心中直冒冷汗，對付萬睿澤這種為了贏他能把自己殺了的瘋子，不能以常理度之。
越是在這種時候，他就越要裝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讓萬睿澤心生疑慮。希望這個神經不太正常的家夥，不要腦子一熱，真的叫人衝上來把他幹了。
視線一掃，那些義士的站位很是講究，竟然沒有可以讓他逃竄的突破口。
“荊少俠，別跟他廢話，我先上了，你們隨意。”一名大漢凶神惡煞地扛著大刀，幾步來到顧約麵前，二話不說就是一刀劈了過來。
顧約暗罵一句，這廝麵糙心細，居然看出他想跺穿瓦片而逃，劈來的一刀直封他下盤，趕忙腳尖輕點，飛速後退。
然而這名大漢的攻勢卻步步緊逼，大刀在他手中一開一合，看上去動作並不迅疾，卻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儼然一位使刀好手。
顧約手中還沒有武器與之格擋，頓時被逼的步步敗退。
“諸位義士，此人狡詐無比，為防止生變，大家一起出手。”萬睿澤言罷，手中弓弦一鬆，三支長箭射向顧約後退的必經之路。
與此同時，其餘六國義士持著各種武器，直往顧約身上招呼。
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更何況這些所謂的義士，多是刺客出身。其中有幾名還深得行刺精髓，一擊即退，隨後又隱在暗中，宛如伺機而動的毒蛇。一旦顧約露出一絲破綻，他們立馬就會上來狠狠咬上一口。
無路可退，顧約的凶 性也被激了出來，以一處傷口為代價，劈手奪過一柄長劍。叮叮當當，刀劍相交，那些圍攻的義士竟是被顧約以傷換命的這股子凶勁逼退一圈。
月光如華，屋頂皆冷霜，風中有什麽東西正在蘇醒。
屋內本欲就寢的百姓，被屋頂上傳來的各種聲音嚇得哆哆嗦嗦，連忙捂緊身上的被子，祈禱著上麵那些打架的神仙，可千萬不要下凡來到他們這些小老百姓的人間。
“上！”萬睿澤低喝一聲，率先衝出，手中的弓箭不知何時已然換成了一柄精致小巧的短刃。
其餘義士聞言，調整好各自的站位，再次朝著顧約所在的方向撲來。這麽多人的圍攻，竟然還拿不下這個小子。這些義士一邊心下又詫異又惱怒，一邊下手卻更狠了。
不出一會兒，顧約悶哼一聲，被萬睿澤抓住破綻刺中腹部，隨後一腳踹下屋頂。另有四人飛身而下，擒住顧約四肢，把他壓在門邊，讓他動彈不得。
一柄短刃抵在顧約咽喉，萬睿澤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嘲諷道：“鬼穀子的關門弟子，也不過如此。”
顧約嗤笑一聲，他知道萬睿澤這個時候不急著殺他，是覺得他已無還手之力，想要通過折 辱他，從而找到一絲優越感，於是啞聲道：“你在得意什麽，以多欺少很光榮嘛！”
這句話不僅對萬睿澤來說殺傷力很大，對這裏的其他義士也一樣。鉗住顧約右肩的那人頓時大怒，手下一用力，咯噔一聲，顧約的肩關節竟是被硬生生脫臼移位。
那人怒哼一聲，道：“虧你還是鬼穀子的關門弟子，為何不繼承老神仙的衣缽，安心在山上潛心修道。反而下得山來，在嬴政麵前裝神弄鬼，助紂為虐。什麽蛟龍南望，錦鯉現世，盡是些招搖撞騙的邪門歪道！”
“對，嬴政身邊就是因為有你們這種禍國殃民的亂臣賊子，才會殘暴無情，罔顧民意。”另一人附和道。
“好一個助紂為虐，好一個禍國殃民！”顧約痛到頭上冷汗直冒，嘴角噙著一抹嘲諷，眼中帶著一絲輕蔑，反問道，“既然你們順應民意，那麽請問，當你們完成刺殺秦王的這個光榮使命之後，又有何打算？”
不等眾人回答，顧約的目光一一掃過前麵幾人：“誰來當這個王？你，你，還是你？”
“自然是賢者居之！”一人道。
“很好，天下賢者無數，請問哪一個才是最賢能的？”顧約此話一出，眾義士頓時被逼問的啞口無言。
“隨便哪一個都能勝過嬴政！”萬睿澤道。
“荊少俠言之有理！”
“所言甚是！”
萬睿澤臉上的笑意愈發濃厚了，他很享受這種顧約被孤立，而自己被尊崇的感覺。
“隨便哪一個？”顧約轉向萬睿澤，“言下之意，荊少俠亦可取而代之？”
萬睿澤臉色一變，急忙辯解道：“我對王位毫無興趣！”
“荊少俠真是俠肝義膽，高風亮節，令人佩服。”顧約冷笑，“你無興趣，可不代表一直蠢蠢欲動的原六國王族沒有興趣。
我相信到時隻要有一國率先振臂一呼，其餘五國必會不甘示弱，自立為王。屆時，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天下，立馬又會分崩離析，戰亂不止。
你們可曾想過，你們這所謂的順應民意，是把無數百姓繼續往火坑裏推。六國合並之前這麽多年的戰爭，還沒打夠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