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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清河崔氏

  七天後。

  張易之一行人抵達河北道刑州。

  邢州因其發達的瓷器、冶鐵、紡織等產業,號稱富商天下第一。

  「貧道好羨慕啊。」

  陳長卿望著路邊身穿綾羅綢緞的富商,懷裡還擁著嬌柔可媚的女子。

  他不由發出單身狗的酸味。

  張易之暼了他一眼:「牛鼻子,隨我去州衙拜見童刺史。」

  「遵主公之命!」

  陳長卿眼神之中流露出興奮之色,自己這是要被子唯重用啊。

  張易之倒不是重用這廝,而是他挺信科學的。

  根據能量守恆定律,當一個人很倒霉悲催時,另一個人就會運氣爆棚。

  陳長卿算是究極倒霉體質,有這廝在身旁,張易之會被歐皇附體,燒制水泥一事肯定能一帆風順。

  張易之不忘叮囑一眾家僕:「你們先去酒樓對付幾口,一定要看護好錢財。」

  ……

  刺史府。

  大堂。

  刑州刺史童敬,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官員,正熱情的把住張易之的手臂。

  「子唯,你看你也不提前通知,我好安排州衙敲鑼打鼓迎接你。」

  童敬佯裝不悅道。

  張易之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尷尬之色:「實在折煞晚輩了,晚輩算哪根蔥啊!」

  童敬:「你看又謙虛,這裡離洛陽不遠,你的諸多事迹可是讓咱刑州家喻戶曉啊,多少女子恨不能嫁作張家婦。」

  張易之擺了擺手,繼續謙虛道:「童刺史,晚輩羞慚矣!」

  兩人你來我往恭維了半個時辰,張易之突然頓住。

  童敬暗道:「還不快說正事,我臉上雖在笑,心裡卻忐忑得緊。」

  對面可是一尊小殺神,堂堂酷吏都被他做掉,可想而知此人有多狠。

  童敬實在猜不出他登門造訪的意圖。

  張易之輕咳一聲,正色道:「童刺史,晚輩也不繞彎子了,晚輩想借貴地刑窯燒制一些東西,希望州衙行個方便。」

  呼!

  童敬鬆了一口氣,肚子里忍不住腹誹,這點小事還神神秘秘的。

  你可是張易之啊,皇帝親賜表字的男人!

  世上獨一份!

  童敬沒有絲毫顧慮,很是大方道:

  「子唯放心,我也不問你燒制什麼,只要你有需求,我州衙絕對滿足。」

  張易之笑著作揖:「那晚輩多謝了。」

  「先別急著感謝。」

  童敬在堂內踱步,皺著眉頭道:

  「子唯,這裡就咱們兩個,我也不怕你笑話,刑窯並非我的一言堂。」

  在角落站樁的陳長卿聞言臉一黑。

  喂喂,什麼叫兩個人,貧道就不是人么?

  張易之疑惑道:「還有誰?」

  作為刺史,你這一把手怎麼當的!

  「呵呵…」童敬苦笑一聲:「刑窯乃宮廷興辦,朝廷派武振恆來鎮守。」

  「噢。」

  張易之瞬間秒懂,還是權力制衡,畢竟刑州是富州,治下還有日進斗金的刑窯,武則天弄點制衡之術很正常。

  其實他反倒更喜歡跟武家子弟接洽,畢竟老弟是陛下的枕邊人,咱張家跟武家是親家嘛。

  既然童敬不能當家做主,張易之不想多浪費時間,跟他又聊了半刻鐘琴棋書畫風花雪月。

  張易之這才告辭離去。

  走出門檻時,給角落裡的陳長卿使了個眼色。

  陳長卿忍著揪心的刺痛,從道袍里拿出兩條沉甸甸的金鋌。

  他湊上前恭敬道:「刺史大人,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童敬打了個斜眼,不動聲色的將金鋌順手接過。

  怎麼熱乎乎的…

  陳長卿儘力讓自己不去留戀黃白之物,微微一笑:

  「刺史大人,貧道就先告辭了。」

  童敬熱切道:「慢走,子唯若在刑州碰上啥事,道長儘管來找本官。」

  陳長卿打了個稽首,腳步像是灌了鉛一般走得緩慢。

  ……

  清風樓。

  一間豪華包廂。

  「易之,今日能結識你,我三生有幸!」

  一個高顴骨的華服青年捧起酒壺,一飲而盡。

  張易之輕抿一口,笑了笑:「振恆,你我真是一見如故,改天去神都城,我做東給你接風。」

  在唐朝政壇活躍的武氏宗親,多出於武則天祖父武華一脈。

  其他的都是庶脈,雖被稱為皇族,但很少位居高位。

  比如眼前的武振恆,就來自武家庶脈,被武則天派來鎮守刑窯。

  在刑州雖然逍遙快活,但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誰不想在神都城擁有一番權勢?

  武振恆給張易之斟酒,笑著道:「易之,不瞞你說,你長相俊美才華橫溢,我幾個表妹都很傾慕你。」

  張易之莞爾道:「一副皮囊罷了,我寧願長得瘮人,日子反倒可以安寧一些。」

  瞧著他嘚瑟的模樣,武振恆搖頭失笑:「來來來,繼續喝酒。」

  ……

  酒過三巡,該談正事了。

  張易之微醺,手指敲了敲桌子:「我也不繞圈子,我想借用刑窯。」

  武振恆雲淡風輕道:「易之,你的來意我也能猜到,放心吧,刑窯全部匠人都任由你驅使。」

  「但只有十天期限,畢竟刑窯要供給天下瓷器。」

  張易之大喜,皇族子弟就是闊氣!

  七天足夠燒制水泥了。

  武振恆望向他:「公私分明,你需要的材料還得自己採購。」

  「這是當然。」

  張易之笑著頷首,頓了頓,便稍微泄露一點好處:

  「如果我燒制的物什成了,陛下絕對會記你一份功勞!」

  我還有功勞?

  武振恆沒有驚訝,他以為這是客套話。

  但轉念一想,張易之可是能製作神皇犁這種國之利器!

  那他燒制的東西肯定不是尋常物!

  不然不會親自過來刑窯。

  念及於此,武振恆臉上抑不住的喜色,放聲大笑道:「借易之吉言!」

  張易之「嗯」了一聲,又確認道:「石灰石、粘土、煉鐵礦渣、燃石都能買到吧?」

  武振恆聞言猶豫了一陣,才低聲道:「其他的有,刑窯一般是用木炭作為煉爐燃料,但你要燃石,只能從清河崔家採購。」

  怎麼跟崔家聯繫上了?

  燃石就是煤炭,煤炭非常關鍵!

  用木炭爐溫最高1300攝氏度,而煤炭能提升到1800攝氏度。

  張易之急忙問:「振恆,此話怎樣?」

  「唉!」

  武振恆輕嘆一口氣,神色有些不憤:

  「刑州五座燃石井全部屬於崔家,他們出售燃石供宮廷和富貴人家冬日取暖。」

  這是壟斷啊……張易之皺了皺眉:「那朝廷不反對?」

  武振恆壓低聲音道:「誰當皇帝不打壓五姓七望啊?但沒辦法,只能循序漸進。」

  張易之沉默無言。

  中國是世界上最早發現煤炭的國家,在西漢的時候,煤炭已經開始用於冶鐵工程中。

  而唐朝,已經成為開採煤炭最多的朝代,崔氏由於傳承上千年,他們掌握了煤炭區域內的資源。

  崔家僅僅靠煤炭一項,就有源源不斷的資金,更別提其他方方面面的壟斷。

  張易之飲下一口酒。

  這就像前世發達的西方國家一樣,隱伏在當權者背後的資本才是利益最終的饕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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