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嚴絲合縫的邏輯分析
經過仵作的反覆勘驗,認為武延秀至少死了五天以上。
「你再仔細點。」
張易之捂著鼻子,強忍著那濃郁刺激的腐臭。
仵作立即回道:「屍體全身泛著深綠色的腐敗屍斑,結合小的從事這一行多年經驗,應當無誤。」
「我讓你仔細查驗屍體,精確到屍體的每一寸皮膚。」
丟下這句話,張易之實在忍受不了味道,走出密室。
狄仁傑也緊隨其後。
……
院子里。
一群僕役在布置著靈堂棺材,僧人圍在旁邊做法超度亡魂。
張易之望了管家一眼,安撫道:「等仵作查驗完了,便可以搬進棺材里。」
「多謝督作,多謝狄相,一定要查出兇手,公子死得好慘啊!」
管家說得傷心處,又是眼淚鼻涕往下淌。
這時。
一個華服男子闖進來,身形憔悴,顫抖著聲音道:
「狄公,子唯,我……我真沒害秀兒啊。」
武延基臉色慘白如紙,滿眼都是血絲。
他承受著非常大的壓力,坊間的流言蜚語讓他幾近崩潰掉。
「魏王稍安。」
狄仁傑上前攙扶,注視著他:「老夫相信魏王不會行弒弟的惡舉。」
「不是相信,我是絕對沒做啊!我跟秀兒雖然關係惡劣,但從未想過加害他。」
武延基瞪圓了眼睛,大聲為自己辯解。
張易之斜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問道:
「你為什麼私自離開天樞工程。」
「我的好督作,整天風吹日晒還沒油水撈,我實在是累了,所以回府休憩,府里的下人都可以作證。」
武延基脫口而出,他已經無暇顧其它,只想洗刷掉身上的冤屈。
張易之橫了他一眼,狗東西,原來也是想貪污腐敗!
「狄公,你斷案如神,一定能幫我洗掉嫌疑。」
武延基緊緊抓住狄仁傑的手臂,神情帶著哀求。
「老夫儘力,不過一切要看子唯,他斷案的本事不遜於老夫。」
狄仁傑這倒沒有謙虛,的確是實話實話。
一眼就能準確道出死因,這功力讓他自愧不如吶。
關鍵還是死亡姿勢的推斷,狄仁傑隱隱有些相信。
武延基趕緊把目光轉向張易之,急切道:「子唯,懇請幫我,事成后我有重謝。」
「究竟怎麼個重謝?」
張易之輕飄飄的瞥了他一眼。
武延基微愣,隨後擲地有聲道:
「王府里有一幅王羲之的真跡——《快雪時晴帖》,只要你能洗刷我的冤屈,我立刻贈給你。」
「好,魏王現在就可以回家取了。」
呃……
狄仁傑瞬間驚愕。
索賄要不要這麼明目張胆?
不過這可是書聖的真跡啊,除了《蘭亭集序》以外,《快雪時晴帖》算是非常著名。
作為讀書人,狄仁傑很羨慕。
「現在?」
這一刻,武延基腦袋暈暈的,總感覺自己是個冤大頭。
不過只要能洗刷冤屈,一副書生真跡又算什麼?
不過真的很心疼啊。
「嗯,快去快回。」
張易之微微點頭,神色非常淡定。
「好,說到做到。」
武延基一咬牙,便快步離去。
等他走後,狄仁傑火氣壓不住了,剛欲呵斥教導一番。
仵作敲門而入,彙報驗屍結果:
「死者全身除了屍斑以外,手臂小腹處還泛著微紫色,指甲縫裡有一些脂粉。」
脂粉?
張易之跟狄仁傑面面相覷。
難道武延秀死前真的跟兇手在歡愉,還是以觀音坐連的姿勢?
兇手是女人!
「會不會是府里的美姬?」
仵作有些不確定問道。
狄仁傑瞪著他:「你跟你婆娘會躲在密室里敦倫?」
話罷揮揮手:「先下去吧。」
接下來的談話比較隱秘,身份低微的仵作不適合旁聽。
「子唯,你怎麼看?」
「偷情。」
狄仁傑沉默半晌,緩緩點頭。
而且此女子的地位還不低,武延秀身為武家子弟,如果看中平常女子,在房間里大肆褻玩,沒人會嚼舌根。
甚至是某些大臣的夫人,如果武延秀心儀,大臣可能會主動奉上。
要藏在密室里避人耳目,那女子的身份不一般。
況且武家僕役皆不知道這密室的存在,很有可能,武延秀為了方便幽會,特意打造了一間密室。
「不對啊,萬一武延秀死前已經跟姬妾歡愉過,然後再被殺,指甲縫裡殘留脂粉也正常。」
狄仁傑說出自己的懷疑,他覺得兇手不一定是女人。
「有道理,但是既然有懷疑目標,先往這個方向偵察。」
張易之說出自己的想法。
「嗯,老夫贊同。」
話罷,狄仁傑又蹙著眉頭:「可……」
說一半,武延基衝進來,懷裡捧著一個鎏金盒子:
「子唯,你要的東西。」
張易之接過盒子,打開看一眼,笑眯眯道:「魏王有心了,此案應該與你無關。」
什麼?
這麼快?
武延基有些難以置信,剛拿到手你就破案?
狄仁傑嘴角抽搐了一下,目不斜視道:「魏王,我們懷疑兇手是個女子。」
「怎麼講?」
武延基神色狂喜,終於不用再背著弒弟的嫌疑。
又覺得眼下的場合不能笑,他忙裝出一副傷心的模樣。
狄仁傑輕抿一口茶,將目光轉向張易之,詢問:「兇手為什麼要掐脖子,還有作案的鈍器是什麼?」
想不通,實在是想不通。
張易之幽幽道:「我來粗略分析吧,死者指甲縫裡有女人的脂粉,很有可能死前跟女子在歡愉。」
「老夫先打斷一下。」
狄仁傑露出歉意的目光,隨後盯著武延基:「武延秀不好男色吧?」
「我弟弟絕對不好男風。」
武延基回答得斬釘截鐵。
雖然跟武延秀不來往,但他也派了幾個眼線,時常盯著弟弟的一舉一動。
「嗯,子唯繼續。」
張易之抿了一口茶,說道:「兩人第一回合結束,耳鬢廝磨時卻發生爭執,兇手刻意壓制怒火,繼續和武延秀開展第二回合。」
「第二回合,兇手趁武延秀迷亂之際,用鈍器猛擊武延秀……」
就這樣?
狄仁傑更是迷糊不解:「那扼頸怎麼解釋?鈍器是什麼?」
「魏王來猜猜。」
張易之笑而不答,看向武延基。
武延基略微斟酌,接著話頭道:「扼頸很正常啊,我弟弟那個的時候有些虐待傾向。」
虐待?
被掐住脖子?
狄仁傑感覺一絲惡寒,但這個解釋倒說得通。
他雖沒幹過,不代表沒聽過。
「鈍器,我懷疑是女子閨房用的物件,有銅的、銀的、金的,還有玉的,足夠殺人。」
武延基這般說道,他是結合自身的情況來推測。
畢竟有時候自己也用輔助工具,方能讓姬妾滿意……
狄仁傑:「???」
還能這麼玩?
「子唯,你怎麼看?」
張易之微微頷首:「分析得嚴絲合縫,我覺得有這種可能。」
武延基長鬆一口氣,突然感覺一道目光正盯著自己的頭頂。
緊接著,狄仁傑也心有靈犀的將目光望向武延基。
武延基瞬間獃滯。
他們該不會懷疑我娘子吧?
我綠了?
絕無可能!!!
武延基內心狂吼。
張易之微不可察的撇嘴,武延基的老婆是永泰郡主李仙蕙。
李顯的女兒,李裹兒的親姐姐。
坊間風評倒是挺賢惠的,但畢竟是李家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