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身世
“吟吟個性很要強，她哪怕是心裏這麽想的，也不會這麽說。”舒柳抿了抿唇道。
“那你是確信她心裏這麽想的咯？”李理挑眉問道。
舒柳一愣，點了點頭道：“我認為……”
“說到底還是你認為而已。”李理一聳肩一攤手，“你認為她身邊朋友很少，所以需要一個朋友，但是也許她其實並不需要。說好聽點，你這是好心，說難聽點，你這是自以為是。”
“她如果真的需要朋友，那她自己去結交呀，為什麽要別人頂著壓力去跟她交朋友呢，憑什麽？”李理滿是不屑，“就憑她是個大小姐，所以別人就該遷就她？再說了，主動靠近她的就一定是趨炎附勢的人了？她難道不會通過自己的眼睛去看，你認為她有那麽蠢，都快二十了，這點眼力都沒有嗎？”
“還是你給她當奶媽當習慣了，總把她當小孩子？”
李理長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舒媽媽，放手吧，孩子的事情讓她自己去吧。”
舒柳的臉先是一陣微紅，繼而忍不住“嗤嗤”地笑了起來，說道：“這個逼裝得好。”
舒柳說著頓了頓，也跟著悠悠歎了口氣，才正色道：“也許你說得有點道理，但是既然吟吟是我妹妹，那我肯定要做我認為該做的事情了——至少請求你這件事無論怎麽想，也不會害她。”
李理站起身擺了擺手道：“再說吧，沒事我就先回去了。”
“飯你不吃啦！”舒柳喊了一聲，“我叫了一桌子菜呢，全是肉。”
李理的眼睛頓時一亮，然後微微咳了兩聲道：“這個浪費是不對的，勤儉節約是我國的優良傳統……”
“得了吧你，少瞎扯啊。”舒柳笑著罵了李理一句，一邊招呼服務員上菜，一邊跟李理閑聊了起來。
“聽吟吟說你家在日落市？”舒柳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
“對啊，西邊，日落市安西鎮九連山大山裏的。”李理漫不經心地拿起了筷子，看著一桌子的菜，還真下不定決心挑什麽吃，“一個水電不通的山區，吃水都靠打井的。”
舒柳也輕輕“咦”了一聲，道：“開玩笑的吧，水電都不通……”
“真的不通啊。”李理給自己盛滿了一碗湯，“我十二歲的時候跟我爸媽第一次鎮上趕集，坐我家的驢車，走了整整三天三夜才從深山裏走出來到鎮上。要是再從鎮上到縣城，有班車了，得快一些，早上走晚上就到了。再從縣城到市裏就快了，半天時間。”
“那麽遠啊。”舒柳聽李理說得也有些將信將疑，畢竟那樣的環境對於她來說是有些難以想象的。
李理放下了已經喝幹淨了的湯碗，一邊快速地吃著一邊帶著哭腔說道：“你是不知道我們那裏有多苦，山區種不出來糧食，經常挨餓，每天早上就煮一鍋很稠的粥，等冷了凝固了，就劃成幾塊，爸爸媽媽要下地幹活，就要多吃點，我不下地幹活，就吃得少——我每天肚子都餓得咕咕叫，那個時候覺得能吃飽飯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飯都吃不飽，更何況吃肉了。”李理哽咽著，讓服務員將新端來的東坡肘子放到了自己的跟前，“所以你看我現在吃相難看，你千萬別嫌棄我，我是小時候窮怕了，餓怕了。”
舒柳原本還覺得李理吃相的確太難看了一點，但是聽李理這麽一說，心不由得一軟，一邊給李理夾菜一邊說道：“沒事的啊，我請客，隨便吃，不夠再加。以後周末你隨時去我們那吃都可以啊，我給你做。”
“謝謝你，你是好人。”
李理雙眼微微發紅。
“我來上大學的時候，我們家為了湊學費，把我們家養了二十五年的那頭驢都賣了，我媽媽把我送到村口跟我說：兒啊，去了外麵就是一個花花世界，城裏人心眼多，不比咱們鄉下人老實，你凡事多留個心眼，不要被城裏人給騙了。我也一直以為城裏人都是騙子，但是今天遇到了你，我可以告訴我媽媽，城裏人也有好人，城裏人不是每個人都那麽多心眼的。”
舒柳露出了不忍的神色，把自己位置挪了挪，挪到了李理的身邊，輕輕拍著李理的背，很是溫柔地說道：“好了好了，不說了啊。”
“我要說。”
李理埋下了頭，抬起手抹了抹臉，“我把這麽多委屈埋在了心裏從來沒有跟人說過，那是因為我找不到信任的人，我不知道找誰去說，現在我終於認識了你，我知道你是好人，我可以跟你說我的委屈，你知道嗎？”
“嗯嗯，我知道。”舒柳默默歎息了一聲，“慢慢說，慢慢說，我聽著呢啊。”
“我第一次來這麽大的城市，就連我們日落市跟這裏比起來都像是農村一樣，老實說……我很迷茫，很不知所措，就像是一隻迷路的羔羊……”李理打了個飽嗝，“再加一份烤乳鴿可以嗎？”
“好，想吃什麽盡管叫，別客氣，我們是朋友嘛。”舒柳應承道，回頭叫了一聲，叫來了服務員，又加了一份烤乳鴿。
李理一邊吃著滿桌豐盛的菜肴，一邊訴著苦，情到深處更是雙眼通紅，忍不住抹抹眼睛。
舒柳也被他說得有些難過，雙眼有些發紅，但是想著李理都這麽堅強，自己哪裏能跟著哭，便在旁靜靜聽著，等著李理嘴裏塞滿了東西的空當才出言很是溫柔地勸慰開解，有時見李理泫然欲泣的模樣，更是不禁抱一抱李理，算是給李理一點支撐的勇氣。
“吃飽了嗎？”舒柳見李理終於不再動筷，不由得輕聲問道。
“嗯。”李理應了一聲，又抹了抹眼角。
“心情好些了嗎？”舒柳頓了頓又補充道，“我開了車的，還不舒暢我們去外麵溜溜，吹吹風。”
“好些了，全然沒有問題了。”李理坐直了身體，深吸了一口氣，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舒柳有些將信將疑地鬆開了搭在李理兩肩的手，猶豫了片刻才說道：“以後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都可以跟我說呀，雖然未必幫得上什麽忙，但是總比你一個人強撐著強。”
“嗯嗯我知道了。”李理雞啄米般點頭。
“那我們也回去吧。”舒柳說著，先穿上了那一身嚴嚴實實的裝束，又戴上了墨鏡和帽子，“要我送你嗎？”
“不用了，會被人說我趨炎附勢的。”李理苦澀地笑了笑，“我先走好嗎？”
舒柳點了點頭，看著李理遠去，輕輕歎了口氣。
而走出了餐館的李理心滿意足地拍了拍肚子，敞開了吃就是爽啊。
“舒柳這個妹子還是很單純的嘛。”李理說著，原本還一副帶著淒苦的臉頓時變得猥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