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老宅
第二天李理醒來的時候渾身酸痛不已,就像是經過了一番極其激烈的運動一般。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昨夜反複地做著噩夢,使得他的意識在混沌之間感到了極其深沉的恐怖——隻是他卻記不得自己到底做了怎樣的噩夢了,隻知道每當自己盡力去回想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寒意。
李理起來的時候清爺夫婦都已將早飯做好,一大鍋用菜葉熬出來的粥,配上農家自己醃製的鹹菜,倒也頗是可口。
李理用罷了早飯,便向清爺告辭要去老家看看,清爺也沒有再說自己要陪同的話,隻是跟著李理走到了大隊,又把一把柴刀遞給了李理,讓李理做防身之用。
李理道了聲謝,提著柴刀便向著老宅走去,看起來倒有些嚇人。
翻過了昨天那座山的山脊之後,李理確認了四周沒有任何的人類之後,便迅速地切入了影界之中,沿著昨天那條崎嶇的山路奔跑著,半個小時之後便再次來到了荒蕪的老宅。
老宅與昨天相比沒有什麽變化,隻不過是因為日出帶來的光輝使得這老宅看起來明亮了不少。
李理邁入了院落之中,而後他皺起了眉頭。
因為他在院落中看到了一枚腳印——說是腳印或者並不準確,因為那更像是野獸的爪印,這樣突兀地出現在院落中央的爪印讓李理不自禁地感到了一絲不祥。
他略微目測了一下,從四周的荒草叢到這枚爪印的落點,最短的距離也在三米——三米,一般的野獸疾馳之後撲落也有可能撲出三米的距離,但是撲出之後,爪印不當隻有一枚,而且也應該有離開的痕跡。
這枚爪印,應該不是野獸留下來的。
李理扔掉了手裏握著的柴刀,古劍緩緩地從掌心中浮現而出,而後被他緊握而住。
這應該是一隻惡魔來訪過後留下的痕跡,雖然現在聞不到任何惡魔的氣味,但是自從遭遇了惡魔之潮之後,李理對於氣味這種東西也有些不敢確信起來。
他提著古劍,小心翼翼地繞著老宅轉過了一圈之後,確信了至少四周沒有惡魔潛伏的痕跡,才略略鬆了一口氣。
李理回到了前院,看著那扇已經破敗的木門,木門上貼著的封條也已隻剩下了一些碎片。
李理瞑目了片刻,而後睜開了眼睛,大踏步地走向了老宅,在木門前駐足,隨之伸出左手,緩緩地推開了那扇塵封了太多東西的木門。
“吱呀——”
已經很久沒有被推動過的大門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呻吟,緩慢而艱澀地打開了,一股濃烈的黴味撲鼻而來,隨之出現在李理眼中的景象變得愈發荒蕪,愈發淒涼。
牆壁和地麵都已經龜裂開無數的裂痕,雜草從這些裂痕中頑強地生長了出來,哪怕隆冬已經使得這些雜草凋零枯萎,但是一旦開了春,它們將會再一次瘋狂地生長。
屋頂的瓦片也早已落得七七八八,使得陽光能夠灑落進這屋裏,才使得這房梁之間結滿了蜘蛛網的老舊的宅子看起來不那麽陰森,有了一絲溫暖的氣息。
一張正方形的八仙桌擺在這正堂的中心,四條長凳圍繞著八仙桌而放——盡管它們都已經被雨水腐蝕,被蛀蟲吞噬,卻還是能辨認出它們原本的模樣。在正對著大門的牆壁上,是一座已經垮塌了的神龕,裏麵供奉的牌位已經掉落在了地上的積水潭中。
正堂裏除此之外便隻有一些日常的擺設,也都已經垮塌得七七八八了,但是李理隻需要看一眼,便能認出它們原本到底是什麽,連想都不用去想,就好像他清楚地記得它們一樣。
李理沉默著,緩緩上前,走到了那神龕之下,將傾倒的香爐扶正,而後撿起了那麵牌位,牌位因為雨水的長期浸泡已經發脹腐朽,上麵的字跡也變得模糊不清了,但是卻依稀可以認出“先祖李……位”四個字,想來應該寫的是先祖李某人之靈位吧,但是這個李某人到底叫做李什麽卻無從得知了。
李理悠悠地歎了一口氣,將那靈牌豎立在了地上,轉身看向了左側的那扇門。
那扇傾倒的門後麵便是案發的現場,他小心翼翼地邁過了那扇門,映入眼簾的除了一堆腐朽的家具之外,便什麽都沒有了,他在積水與腐朽的木片之中艱難地落腳,走過了這個房間,便走到了位於老宅最裏側的廚房。
廚房裏那老舊的土灶都還屹立著,但是鐵鍋卻早已被時光鏽蝕,隻留下了一些滿是鐵鏽的鐵片。
李理看著那土灶,腦海裏又迅速地閃回了一些破碎不堪的畫麵,他似乎看到了一團火焰,熊熊燃燒著,但是那似乎又不隻是一團火焰那麽簡單,那或許是更為複雜的東西——然而那畫麵太破碎了,又一閃即逝,哪怕他心裏有這樣的感覺,卻又無法回想起具體的東西。
李理微微吸了一口涼氣,重新穿過了那滿是家具的客廳和廚房,走入了正堂右側的房間。
正堂右側的房間是臥室,已經倒塌的木床和殘破的被褥都還在地上,再往裏間前進,是另外一間臥室,裏麵是一些衣櫃,和一張更小的床——那顯然是給年幼的李理用的小床。
李理抿了抿唇,目光晃晃移動著,倏然在牆角裏看到了一個搖籃,雖然它也已支零破碎,但是李理看著那搖籃,神色卻陡然變得有些恍惚。
那一瞬間,李理隻覺得腦海裏有什麽東西爆炸開了一樣的,無數的畫麵糾纏著,螺旋著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裏,他卻連一個畫麵都看不清楚;無數的聲音混雜著在他的耳邊鳴響,那是一陣陣淒厲的慘叫伴隨著無數幽怨的低吟,卻又根本聽不出來每一個聲音到底在說著什麽。
李理隻覺得頭痛欲裂,他猛地捂住了自己的頭顱,倒吸了一口涼氣,踉蹌著向身後退去,而後他伸手扶住了那長滿了苔蘚的牆壁,才使得自己終於站住了身形沒有倒下去。
那些畫麵,那些聲音,到底是什麽?
自己那塵封的記憶,為什麽會讓自己這麽痛苦?
那段記憶裏,到底埋藏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