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回家的路
李理愣愣地看著對麵躺著的張國勳和地上那一灘刺目的鮮紅，大腦裏一片空白，隻剩下嗡嗡的聲音一直響個不停。
張國勳……自殺了？
他居然……就這樣自殺了？
他分明可以殺死自己一千遍，一萬遍，他為什麽……突然就……自殺了？
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難道他是要讓自己因為永遠報不了仇而飽受折磨嗎？
為什麽會這樣？
張國勳麵具下唯一露出的那雙眼睛逐漸地失去了生命的光芒，他的血液也不再流淌，迅速地與雪水攪混在了一起，再一次凝固了。
李理掙紮著跪了起來，他用雙手支撐著自己，艱難地向前爬行了起來，他爬到了張國勳的身邊，用手推了推張國勳的軀體，張國勳隨即便翻轉過了一圈。
李理這才看到，古劍直接穿透了張國勳的脖頸，從後腦勺穿出，就算張國勳是個惡魔，他也必然已經死透了——他沒有任何活下來的可能了。
李理遲疑著，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探出自己的左手抓住了張國勳臉上的那個木製麵具。
那個麵具上已經有了一條裂紋，那是昨天李理的劍斬下去劈裂開的裂紋，他似乎用了一些什麽東西把這個麵具又重新粘了起來，但是卻也無法完全掩蓋那條裂縫。
李理猛地一拽，撤下了那張遮掩了張國勳真實麵容的麵具，一張有些詭異的臉龐出現在了李理的眼前。
那是一張正常人類的麵龐，看上去不過二十七八歲的年紀，皮膚因為缺少日曬而顯得無比的蒼白——他與普通人唯一不同的一點是他臉上卻生長著墨綠色的詭異花紋——那些花紋左右完全對稱，隱隱的甚至有一種極其詭異的美感。
李理看著那張麵龐，大腦陡然一陣刺痛，腦海裏又有無數的畫麵開始閃爍而過，耳畔那所有的聲音又開始迫不及待地低語。
那一幅幅一閃即逝的畫麵中都有這張臉龐，還有他的父親，還有他的母親，他們好像……好像在一起做些什麽，但是到底在做什麽他卻根本看不清，隻能看到，在很多的場合裏，都有這個摘下了麵具的張國勳和他的父母。
“幫幫他，幫幫他……”
李理終於從千萬個聲音之中聽出了一句話，那是母親的低語，那是母親的哀求，他不知道母親這句話到底是跟誰說的，但是他可以猜到，母親想要幫張國勳，作為獵魔師的母親，她似乎祈求了父親去幫一幫張國勳。
父親似乎也有著獵魔師的身份，所以他才願意答應母親去幫助張國勳，才會和張國勳一起在他的童年裏留下那麽多的記憶碎片。
但是這個張國勳……卻辜負了他們兩人對他的信任，他殺害了他們……
李理猛地將那木製的麵具砸在了張國勳的臉上，自己則掙紮著坐了起來，看著遠方那翻滾的雲海和逐漸升起的太陽，神色之中更多了幾分迷茫，心中也對了難言的空虛。
張國勳自殺了，這個仇……他要找誰去報？
這個仇，他永遠也報不了了。
李理攥緊了拳頭，他一轉身，猛地拔出了染血的古劍，想要揮舞著那古劍斬向張國勳的脖頸，但是最終卻隻是把那古劍放下，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他胸中那積壓的憤怒和怨恨此刻都沒了，他也自然再也做不到向一個已經死去的人的遺體動手，他隻是愣愣地看著張國勳的屍體，在想……張國勳為什麽要自殺？
他為自己的罪行感到了後悔了嗎？
李理遲疑著，卻終究不能得出一個結論，他已經死去了，永遠無法再告訴李理更多的事情了。
他坐了許久，才拄著劍艱難地站起身，依靠著古劍的支持，一點一點緩緩地向山下走去。
因為失去了平衡杆的緣故，李理下山走得有些艱難，等他下了山，已經是午後時分，他突然想起，今天已經是三十了，以他現在的狀況……等他回到大隊，都已經快到黃昏時分了吧，那個時候，又還有誰願意送他回鎮子上呢？
李理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高山，又瞑目了許久，才終於轉身向著大隊的方向走去——然後他不負眾望地繞暈在了這群山之中，哪怕他在下山的途中分明看到了大隊，也一直向著那個方向前進，但是無論他如何嚐試，卻也沒有絲毫的進展。
李理拄著劍，很是頭痛地扶額站在森林之中，茫然四顧，他在這裏根本找不到任何的幫手，他隻能依靠自己走出去——但是談何容易呢？
當天色逐漸地開始變暗的時候，李理依然沒有能夠走出深山，而他卻已經感到了萬分的疲憊，還有抵擋不住的寒冷……他的外衣和背包都扔在了山裏，隻怕也是都找不到了。
李理在叢林中找了一處背風的所在，又搜集了一些幹柴，堆積了起來，用褲兜裏塞著的打火機引燃了一些枯樹葉，將這些幹柴也引燃了起來。
李理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呻吟，找了塊平整的大石搬到了火堆旁，在石頭上坐了下來，感受著這篝火的溫暖，那已經凍得僵硬無比的身子好不容易緩了過來，李理便頓時感受到了一股根本無法抵擋的饑餓感，他已經有一天多的時間沒有進食過了。
李理決定去狩獵一些動物，他迅速地切回了現世，開始尋找獵物——然而冬天的山林似乎是所有的動物都失蹤了一般的，李理搜尋了大半圈，沒有見到任何的動物，這讓李理很是惱火，他仔細地回憶著，卻發現自己這一路上好像都沒有見過什麽動物。
大概都已經冬眠去了吧。
李理長歎了一口氣，又在篝火旁坐了下來，等到身子暖得差不多了，他才拿起旁邊另一根一米左右的木棍伸到火堆裏點燃，而後滅了篝火，舉起了手裏的火把，繼續前進，他想要趕回去，回到孤兒院去，回到蔡姨和盧巧兮的身邊去。
無論是饑餓還是寒冷都不能阻擋他回家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