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一場大火
送別田十裏後，鬼豔與田妙進行了一次對話。
“怎麽樣，妙丫頭。做好心理準備了嗎？倘若沒有，我可以打暈你，等一切都結束後再把你叫起來喲~~~”人心有太多變數，因為私欲，因為癡念。非人類的世界雖然要比人類世界簡單一些，但同時卻也更加殘忍寂寞。任何變數也好，私欲癡念也罷，一旦在漫長的歲月裏被無言地拉長，就意味著傷害影響的加倍。有的時候，做個壽命短暫的複雜人類也挺好的，顧及著自己或是被利用著這一輩子也就這麽走完了，可怕的是走不出的困境。所以田妙作為一個可以算是無辜受牽連的人，鬼豔願意給予她一個避開的照顧。
“我準備好了。我們開始吧。”出乎意料的，田妙很冷靜。盡管在鬼豔與她共同在一個精神世界裏相處的時候，田妙有時惶恐迷惘得很是明顯，似乎是在盡力反複消化接受眼前發生的一切。但此刻的田妙，讓鬼豔不由自主地聯想起了當年的尹火，精致的眉眼與冷靜到詭異的語氣，使得她有種頭腦一熱就又收了個徒弟帶帶的衝動。
“你確定？接下來你看到的，將會是不同於十裏閣與人間的另一個險惡世界的風景了。”鬼豔輕輕閉上一隻眼睛，豎起食指搭在唇上，深血紅色的細長指甲映襯著漆黑死寂的眼眸，語氣很輕很冷，背景陣法裏的光線紋路，隨著她語調的變化以不同速率旋轉流動著。
“既然決定了，我就不會反悔。但是還請你答應我，不要傷害無辜的姐妹們。”神色冷靜地麵對著言語輕佻、漫不經心地斜坐著的鬼豔，田妙的話說得很嚴肅認真。
鬼豔聽了這話當即眉頭一挑，輕笑出聲：“無辜？你確定這座十裏閣裏的所有人，無論是男人女人，內部人還是外來客，有哪個是真的無辜的？小妙兒美人啊，姐姐告訴你一句實話，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無辜的人，隻有相對無辜的人。有的時候，沒有被懲處判決並不是因為無辜，而是因為罪不及被牽連，或是不值一提、主事人懶得處理罷了。”
田妙神色為之一顫，卻還是沒有死心，略顯局促地和鬼豔繼續討價還價：“可事情終究是因為我才起來的，不能最後我沒出事反而牽連了他們。而且你不是很厲害的嘛，出手時少傷幾個無關緊要的人自然是可以控製的不是嗎？”
“怎麽，我們小妙兒美人良心不安啊？確實，他們在下來的事情上是相對無辜的地位，但是情節需要啊~你沒有死也是因為情節需要。當然，你若是願意，我不介意事後讓你去陪他們以求良心安定。”鬼豔顯然對田妙方才所說之話十分不滿，她幹脆躺了下來，翹著腿，幽幽晃悠著漆黑無神的眼珠，了然無趣道，“而且，我殺不殺他們與我厲不厲害也沒有直接關係。我隻要能夠贏這盤棋就表明我很厲害了，不需要多加施舍什麽寬仁之心。更何況我不是人類，沒啥憐憫同情不忍的人性，向來是事不關己。我若一個人不傷反倒使案子顯得可疑，若是殺了人還要幫他們還魂事情也不是那麽簡單說說就可以的。一切都是生死簿上冥冥中算好了的，我們不過是實施者。究竟命數如何，都看他們自己。”
“真的不能讓他們和我一樣也是假死，然後……”
“喂喂喂，你別太過分~我帶著你一個拖油瓶已經很累贅了，你還要我無緣無故多帶幾個啊？再說了，我留著你的命本來就是一時心情好發了次善心，也算你運氣好，但你別因此就寄希望於我回回都那麽好心昂~~~生死之數，生死簿與命數裏都是定的，來往都有陰界的人執行監管著。有什麽特殊處理各個部分都要打點，來回程序極其麻煩和嚴苛，沒你想象的那麽簡單好嗎？雖說我與那管事的都是認識多年的好友，但也不能憑空因為你一句話就誤人職責、麻煩人家那麽多啊。我這人雖然貪玩，但向來實誠，本該是這樣的就是這樣，沒有商量的餘地，也不喜歡有人鬥膽和我討價還價。你也別光在和自己有關的方麵才良心大發，想想人家整天忙著尋常人間生死就已經工作量巨大了，你好意思這麽對人家工作人員嗎？！”話雖這麽說，但是在這場遊戲開始之前，鄭晗還是有前提要求警告過她的，她自己心裏明白也不會犯。不過這麽折煞自己的話，鬼豔自然是不會告訴田妙的。作為一個可愛的小玩具，雖然很可愛，但還是需要乖乖的不要給她亂生枝節呀~~~隻有這樣，她鬼豔大大才會考慮給她更多的寬容和愛意的表現啊~~~真是不懂我好意、傷我鬼心的臭丫頭。
“抱歉……妙兒知道了。”眼神一直在默默掙紮著的田妙認命地垂下了頭，恭恭敬敬地應道。也是，自身難保的人，哪有資格論斷別人，發什麽所謂的善心顧別人的死活。倘若她真想顧得，那在收到那封郵件之時就該當自盡，一了百了才是。明明竭盡所能想要苟延殘喘活著的人是自己，又有什麽臉麵責怪幫助自己的鬼豔？“一切，但憑鬼豔大人處理。”
“嘛嘛，這樣才算聽話嘛～”鬼豔又恢複了一副怪阿姨的模樣，懶洋洋地起身伸手摸了摸田妙的腦袋。冰涼的手，修長尖銳的深血紅色指甲陷在田妙柔軟順滑的頭發裏，心情低落的田妙在鬼豔手覆上來的一瞬間，身體一僵，膽戰心驚間莫名心頭漸漸浮起一絲安然。
“你放心。我鬼豔行走江湖多年，做事遊戲都是有原則的。生死命數，自有其理。你隻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別的事情，你管不了。”很具母性的驚人轉變，鬼豔溫柔地翻手替田妙梳理平撫之前被自己弄亂的頭發，語意深深。田妙抬眸，眼中禁不住霧氣的升騰彌漫，似是有說不出的委屈，抑或是迷惘裏禁忍不住的悲涼。兩人對望，無言中達成了某種一致的意願。
氣氛有點不對啊。帶著一定母性光輝光環的鬼豔見小妙兒美人算是平複了心境能夠安心好好做自己的小跟班了，便轉移了話題。下來就要帶這丫頭去鬼界的圈子裏轉悠了，還是要先給她個心理準備，給顆棗子再震一震，調/教效果會更好才是～
鬼豔眸光一閃，翩然收回了手，斜了斜嘴角笑問：“對了，差點忘了說了～小妙兒呀，你知道當時的那封郵件，是誰發送給你的嗎？”
田妙也是有些微微愣怔，不知為什麽鬼豔會突然提起這個問題。她遲疑片刻，開口猶疑著答道：“是你之前和我說的非人類勢力裏的人幹的嗎？”
鬼豔的笑意加深了，帶著幾分不可捉摸的高深莫測的感覺，幽幽反駁道：“不是。雖說當中有非人類勢力相助參與其中，但不是他們幹的。發送這份郵件給你的，是和你一樣的人類。準確來說，同樣是女人。”
田妙的驚詫瞬間從眼底溢出，女人？按照鬼豔的言下之意，應當是自己認識的女子……可自己知曉的有能耐的女子，無非是春風樓、十裏閣、五齋宅裏的人。能有此途徑權力的，便隻有五齋宅內的諸位大人了。
夫人……是不可能的。按照夫人慣常的處事習慣，要是真想除掉自己，一定會在看不到的地方就處理掉她。其他幾位大人平常就沒怎麽接觸，一個比一個不可捉摸，田妙猜不出來。
“別想了，我直接告訴你不就好了嗎？”對於田妙突如其來的凝重，鬼豔表示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大大咧咧地拍了拍田妙的肩膀，對上她糾結的眸，眼角微挑，刻意放慢語速，揭開了問題的謎底，道，“是尹火。”
“尹火？！”得知這一消息的田妙不由得心中一顫，細思極恐。尹火……怎麽會……尹火可是老板身邊專門負責道上生意的人，最為神秘，同時下手也醉為狠絕。倘若那封郵件真的是尹火發送的，那麽確實表明老板知道自己手裏掌握的一定不利秘密，並且在丁力員、李觀町的事情發生過後，為防意外以絕後患，暗中命令尹火對自己除而後快。
田妙眼眸中翻滾著的暗潮自然逃不過鬼豔的眼睛。她依舊是不以為意的表情，抬起右手，豎起食指悠哉悠哉地轉動了幾圈，補充解釋道：“對，就是我多年前調/教出來的可愛的人類徒弟，尹火～你以後可能會和她接觸很多哦～都是緣分啊……”
“徒弟？！”田妙徹底懵了，顫顫巍巍地開口問道，“她……是你的徒弟……那她為什麽要發那封郵件？”而且，鬼豔作為鬼界的人，為何會有一個人類的徒弟？
“哎哎哎我不過是多和你說了一句，你可別順勢多想什麽啊。我和尹火那孩子算是有緣，所以結為師徒一起浪跡天涯了一段時間。之後便各走各路了。這次的遊戲，我和她站在對立麵，她是我和你說的那個對手陣營中的一員。不過你可別多張揚啊，她不知道我也加入了這場有意思的遊戲，我還想著借此看看那丫頭的成長順帶想挫敗挫敗她近年來日盛的誌氣呢～我都說了，我和你合作是有足夠的誠意的～小妙兒可要替姐姐我保密喲～～～”我們的怪阿姨鬼豔大大開始厚顏無恥地裝可憐來挽回田妙動搖的信任。
鬼豔看人準，混跡江湖自有一套，感染誘拐起人來嫻熟精準，故而田妙也就鬼使神差地打消了疑慮（雖然這次她說的確實是真話），反而呆呆地好奇地問道：“那麽，尹火大人是服從老板的命令，要將我逼上絕路嗎？”
“不是。諶北在這場遊戲裏，不過是一個被雙方共同舍棄投出去的犧牲品而已。我們下來要做的，就是暗合敵方整垮諶北，也算是對你的另一種形式的保全了。”鬼豔幽幽地再度否定了田妙的猜想，繼續解釋道，“敵方是你能少知道就少知道的非人類力量。小火是個聰明人，兩邊道上都熟悉，能做到這個地步沒啥好驚訝的。說實話，我還挺期待接下來她的表現呢～”
“那老板他……”是全然不知情嗎？老板的勢力她也是略微知道的，能把老板同時逼上絕境，非人類力量的實力有多可怕，田妙不自覺感到戰栗。
“這是他的命數。”鬼豔淡淡地瞥了田妙一眼，語氣森森得莊嚴，“我和你說過的。每個人都有他的命數，你我都在其中。日後你若是想能夠在非人類的世界穿行遊走，你必須記住這一點。”
“妙兒記住了。”田妙垂眉答應。
“好孩子。”鬼豔微笑著誇獎道，笑靨明豔地轉眸對田妙道，萬千明媚魅惑的光侵蝕了田妙的視線，背景陣法的色澤變得深沉鬼魅，“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準備準備走了。”
田妙環顧了一圈自己所在幾日的房間，精致的娃娃臉上的神色幾經變幻，最終歸為清明的安寧，平靜而明媚地微笑著應聲道：“好。”
當夜，十裏閣中眾人皆夢魘驚醒。見十裏閣失火，皆各自逃竄，報警求助。後火勢被平複下來，聚眾核對閣內應有人員，驚覺唯有田妙不見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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