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一點時間
這一天,付茄蘿是被武魅尷尬而有意的敲門聲驚醒的。
醒來的時候,害她睡過頭的罪魁禍首正在她身邊默默地看著她,目光深深,神色莫測,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醒的,卻偏偏沒有絲毫提醒她時間不早了該起床了的意思。
差點,在不該耗費時間的地方浪費太多時間了。她的時間不多,需要更加的爭分奪秒才是。睡眠這種東西,很快於她就是隨時能夠做到的常態了,現在少睡會兒也無妨。
而這樣的想法,自然不能讓諶北知道。若是他知道,他……應該會很不開心。
付茄蘿一邊推開見她醒轉笑得邪魅的諶北,一邊抓緊速度地翻身起床,平靜卻又慌亂的。一早上又被拒絕了的諶北大少爺心情想來很是不快,他從床上坐了起來,若有所思地看著付茄蘿忙碌的背影。
“姐~姐~~~早飯時間都過去那麽久了,很快就要吃午飯了,你們還沒有起來嗎?阿成和茄蘭還想和你們一起吃午飯呢~孩子還眼巴巴地望著呢,你們這……不大好吧。”門縫那頭傳來武魅賊兮兮的聲音,含笑而又八卦的。
“……”這小丫頭片子,最近越來越肆無忌憚了,都敢借著諶北來開她的玩笑了。她現在自己跑過來,是把孩子都扔給了忍冬嗎?
付茄蘿剛打開門,就看到武魅趴在門框邊上烏溜溜、賊兮兮的水眸。
“武魅,你先回去,我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就來。下午會帶孩子們出去玩,你先帶他們收拾下。”付茄蘿刻意壓低了聲音,並且事實是,即便如此也無法掩蓋她比平時更加沙啞旖/旎的嗓音。
敏感如她,聽得見身後自她醒來後便肆無忌憚地把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的男人嘴角輕揚的輕笑。還有,眼前這個眼睛越發晶晶亮的小女孩抑製不住的偷笑的神情。
“出去玩?!好啊!姐姐,我也能去嗎?我們去哪裏啊?”武魅一臉好奇地看著她,像是個來討要糖果的小孩,一邊問著她能不能去,一邊又開始憧憬去哪裏了。單純可愛是一半,下來還有一半大概就是所謂的呆蠢、缺心眼了。
當然,這也可以說是潛意識裏高情商的一種表現了。至少八卦得沒有過分,很自然地給了付茄蘿一個話題的出口。
“你當然能去。”付茄蘿無奈而又寵溺地笑了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幾乎要湊到她跟前的腦袋,垂眸狡黠道,“如果到時候你有本事把忍冬也拉去,那就更好了。”
“哎?!”武魅抬頭看她,目光裏有些不解。更重要的是,她湊到付茄蘿跟前後,目光便不受控製地往某些疑似“小草莓”的印記上瞟。不知道為什麽,武魅心頭霎時複雜起來,甚至有幾分薄涼與不安。
“一家人嘛,最重要的是整整齊齊。難得大家都有空,一起出去晃晃吧。”付茄蘿微笑應答,語氣很是自然。
武魅歪著腦袋想了想,似是沒錯,也就沒多想,爽快地一口答應了下來:“好啊~那我要是把忍冬姐姐也給拉出去了,姐姐你可要給我發個紅包或是送個禮物意思獎勵一下哦~”
“好。”付茄蘿手下一個用力,又揉了揉武魅的頭發。
那個遲鈍的小丫頭才發應過來,一個激靈地跳開,哭喪著臉伸手整理好自己的頭發,才氣鼓鼓地媚人卻又可愛地警告道:“那就一言為定。我先過去了,姐姐你們快~點~哦~”
然後,生怕被即時報複似的,趕緊跑開。因為武魅自幼練習武術,所以跑得身形輕盈,動作敏捷,很快就跑遠了。
付茄蘿還是之前那副無奈而寵溺的表情,微笑著目送著她漸漸跑遠,才緩緩關上門。
剛關上門,她就被身後走過來的男人給摟住了。不知何時再度衣冠楚楚的男人靠在她的頸窩裏,伸手將她的臉輕柔而又不容拒絕地轉向自己這邊,嘴角含著邪魅的壞笑,語氣卻是委屈地抱怨道:“就這麽偏心她?你看著我的時候,目光都沒看她這麽溫柔。”
“她是我妹妹,你也是嗎?”付茄蘿啞然失笑。
男人的孩子氣,還真是說來就來,完全不講道理。
“那阿成和茄蘭呢?你認識他們時間再長,有我們在一起時間的一半嗎?你怎麽就對他們這麽好?”難不成真的是你在外麵背著我養著的孩子?諶北不滿地眯了眯眼睛,直直地望進她的眼底。
說實話,他真的很想知道這兩個孩子的真實身世。他可以問,也可以自己查。但不知為何,聽過付茄蘿那些話後心頭泛起的不安遏製住了他這樣的衝動。說來也諷刺,他竟然有幾分患得患失的感覺,以至於連理直氣壯地開口詢問也做不到,生怕就此觸發付茄蘿不可說的禁忌。
越是在手裏攥緊的,越是害怕失去,也越是容易失去。
可是明明,不努力去抓緊的,就會被奪走或是漸漸走遠,等到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失去了。也到了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其實不舍得。
為什麽,結局永遠是失去呢。難道是因為舍不得嗎?那倘若他真的舍得,那就不會失去了嗎?還是說,上天給予他這一世的宿命,就是不斷地失去。無論他舍得,還是舍不得。
——他的母親,他的父親,他心頭的白月光。
而如今,他的妻子,也會這樣漸漸地如同流沙般在他試圖收緊的指間流走嗎?她這麽好,這麽溫柔,也會舍得和那些不屬於他的人和物那樣,毫不留情、不施舍殘留任何溫度地轉身就走嗎?
一早上起來便被不快的亂七八糟的思緒侵襲的諶北蹙起了眉頭,將懷裏溫軟的身體抱得更緊了。
此刻的他感覺不到窗外的陽光明媚,感覺不到屋內輕淺的花木香氣,隻能夠清楚地感覺到懷抱裏的女人的氣息與溫度,還有他們彼此之間安靜地勻速跳動的心髒脈搏。
那些煩亂的心事漸漸地被平複了下來。
他沉默著趴在她的肩頭,不知不覺間舒展了眉頭,像是個沒睡醒的孩子依偎在午後浸潤著溫暖陽光的柔軟被窩裏,無意識地一點一點地揚起唇,輕笑出聲。
他輕笑噴吐而出的氣息是溫涼的,突然間拂過她裸露在外的肌膚。付茄蘿從他失常的愣怔之中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垂眸看他,看到幾縷碎發散落在他額前,他整齊濃密的眼睫毛在自己裸露的肩頭上落下小小的輕柔的陰影。
真實的氣息與溫度,卻美得像一場夢一樣。
是啊,一場夢。
人生如夢。
她這一生,可以說是夢見了很美的事情了。
付茄蘿不曾抑製掩藏的溫柔在眉眼間流淌浸潤開來。她努力側過身子回抱懶懶地趴在她身上地男人,揚唇淺笑著繼續嘲笑他說:“他們是我的孩子,你是嗎?”
他當然不是。
但是茄蘿,你一定要把情話都說得那麽委婉嗎?你明明知道,很多話你說得再直白些,我會更高興。
諶北一邊假裝蹙起眉頭很不滿地暗自抱怨,一邊無法否認地心底如同這午間的風景一般明媚而柔軟。
“那我是什麽?”迷茫而又懶散的語氣。他抬眸,如同漩渦一般的目光溫柔地凝視著她,那是對她而言注定無法逃脫的致命陷阱。他耐心地趴在她的肩頭,含著笑等待著她的回答,憑借著十年如一日的對付茄蘿的了解,以這樣溫柔而平和的方式,逼著她對他說一句付茄蘿能夠說出口的最婉轉的情話。
“……”付茄蘿不由得呼吸一滯。她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凝視投來的溫柔而狡黠的埋著陷阱等她自願跳下去的篤定自信的目光,喉間那句看似理所當然的回答卻將她哽住了。
諶北……
傻瓜,我是你的妻子啊。一個因為你願意回眸牽起我的手,到現在還覺得自己幸福得像做夢一樣、內心不知所措地喜悅得像個小女孩一樣的笨女人。
隻要你期望我在,我就會一直站在你的身邊。可是,接下來的路,或許換個人來陪你走會更好。那麽,我也不會死乞白賴地拉著你的手。
盡管我已經習慣了默默在你身後看你決絕前行的背影了。
——但是必要時候,我可以先走。
她了解他,當然知道他最想要的回答是什麽。她一直都知道,但是有的時候,她也是真的不能夠給。她給不起。
“諶北。”她推開了他一些,轉過身子認真地看著他。諶北原本緊緊摟抱著她的雙臂轉變成為輕輕地攬著她的腰。
她的眼裏有春水湯湯和櫻花爛漫,那是他見過的最美的晨光。
後來他才知道,那是一種明媚的憂傷,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對待他自始至終標誌性的神色,殘忍而溫柔。從她笑著把手交給他那一刻起,這場婚姻便注定是一場沒有以後的告別。
“你知道,有句古話叫做‘一日夫妻百日恩’麽?”她眼底的晨光撩/撥著他陷進去,全神貫注地看著她。
他笑了,呼出的氣息微涼地拂過她的麵頰:“那我們之間可不隻有百日之恩。”
確實不隻,不過也不會多到哪裏去了。
“我要說的可不是這個。”她啞然失笑,語氣輕淺地否定了他的話,眼眸間是清明與堅定。
她認真地看著他,甚至用固執而清澈的目光不允許他在這樣的時刻開玩笑:“諶北,在這個世界上,時間流逝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縱容時間流逝很簡單,而我想為你做些時間流逝也不會改變的事情。”
“因為你是我的丈夫,亦是我的愛人。”
“我為你打理產業,你為我撐起一個家,這是我們之間的羈絆。”
而等到這份羈絆到頭的時候,亦是我們之間的結果。
結果是自私的她先走。
“至於我們之間的恩情,還請你將它順移到孩子們身上。你是他們的父親,盡管我知道你還沒有完全準備好,但是我相信隻要你願意,你可以做得很好。所以我以此為要挾,要挾你要對他們真的好。”
今天,很有可能就是最後一天了。她能夠給他他想聽的情話,但他也要給出她想聽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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