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冰山對答
寧春風是狐妖，既在意料之內，也在情理之中。為此，陰陽沒覺得有多意外，也不覺得有多慶幸。
隻是……
陰陽微微蹙起眉頭，凝神望著來去鑒神通下逐漸浮現在空中的行行天書文字，眼色不由得深了幾度。
來去鑒當下隻有越平明與寧春風兩人，但來去鑒所檢測出來的，並不隻有兩個人的力量信息。
寧春風是狐妖，越平明是鬼族，理所應當會檢測出狐妖和鬼族的力量屬性。
但無論是狐妖的氣息，還是鬼族的氣息，都比理論值要強上不少——這通常代表著，越平明和寧春風都比他們表現出來的更加強大。
而且，來去鑒鑒得了寧春風的來去往歸，卻鑒不了越平明的。
這就說明，越平明的後台比寧春風更加□□，是上界的有意安排無疑。
如陰界聯盟所猜測的一樣，寧春風是狐碧的手下，是狐神大人自半妖事件落幕銷聲匿跡於江湖人世前留下的一步後手。他的身上蟄伏著隱秘而深厚的來自於狐碧的靈力氣息。
匪夷所思的是，他身上除了有狐碧狐神的神力氣息，還有著疑似犬族的力量屬性殘留。平穩而深沉的，不似犬族戾氣那般凶猛暴虐，但是強壯而雄渾，帶著低調的鋒利。
不但寧春風身上沾染著不少這種來自於狐神的與來自於犬族和諧交融的靈力氣息，連方才與他過招數十個回合的越平明身上也帶上了，亦是平靜、深沉而濃重。
因為足夠平靜，藏得足夠的深沉，憑借陰陽以人類身份進行的觀感也無法察覺，幸虧有來去鑒這等神器的幫助。
難怪寧春風可以隱匿狐妖的身份，以人類的模樣與方式在人間“正常”生活了這麽多年。不僅其他和妖族相關的族人、非尋常人類或是非人類都沒有辨認出來，連陰界聯盟也不曾留心注意。
也不知道陽界集團那邊是否知情。
陰陽的目光定在了越平明尚還攥在手裏的項鏈上。
如果說一開始來去鑒的騷動是因為越平明忽而對寧春風出了手，來去鑒感應到了靈力力量的波動起伏的話——之後來去鑒的徹底“喚醒”，一半肯定是因為藺逐所念的法訣，另一半則是由於寧春風被奪走了項鏈。
來去鑒是從那時起才反應激烈的。
來去鑒作為大巫神遺世的神器，天生與生死簿之間存在著某種感應。
越平明被白羽收歸麾下，便是劃入了陰界聯盟所轄成員範疇，接受了正規陰界聯盟收人的流程，來去鑒即便是能對他的力量使用作出反應，除非特別命令，否則因為感應得到他身上所攜帶著的陰界聯盟工作人員的氣息屬性，默認不會傷害於他。
因此，越平明在來去鑒應藺逐的法訣發作的時候，隻是受到了一定的影響，但沒有像來去鑒的針對對象寧春風那般被束縛得穩穩當當，而仍能夠行動自如，抽身而退。
至於他身上所攜帶著的強大氣息……
陰陽定睛眯了眯眼睛。
怕是要下次恢複本尊自己親手測個究竟了。除了他手裏抓著的那根項鏈，越平明本身的靈力運營規模已足夠驚人。
更令人深思的是，之前他的力量很穩定，許是因為沒有對上寧春風這樣足夠有實力的對手，抑或者是沒有對上來去鑒這樣絕對的神通壓製，他如此深厚的力量之前並沒有蘇醒表現出來。
此刻來去鑒之下越平明所展示出來的靈力運營，遠比他之前被試探訓練的時候充沛深厚——看來在這點上，他和寧春風是同一種情況。因為足夠深沉平靜，所以隱藏得分外深層麵而難以令人發覺。
寧春風很可能是因為狐碧力量的幫助、越平明突然出手奪走的那根非同一般的項鏈以及高端後勤陸允綽的輔助。那越平明呢？又是哪位高人“提點”、“封印”了他，意欲何為？
越平明也是個智商感人的。
他抬頭迅速掃了眼來去鑒所呈現出來的漂浮在空中的天書文字，沉靜的眼眸裏也透露出輕微的詫異。他垂眸抬起手看了看手中拿著的項鏈，右手提起，左手輕輕地放上去，小心地摩挲著通體摸過去，若有所思。
被來去鑒所困住的寧春風目光攫著越平明手裏的項鏈，眼中是情不自禁的掙紮、懊悔與悲涼。
他分明長得精致漂亮，歲月也偏愛於他，不曾在他臉龐上留下殘忍的痕跡，眉眼長相皆是再符合狐族人美色的優勢不過了。可就是這麽精致漂亮的臉上，常年掛著迷惑人心的微笑的臉上，眼底往往是飄渺深邃的沉寂。
此時此刻，盛滿了悲涼。像是一尊精美無瑕的琉璃盞，曆史悠久卻美貌如初，可是偏偏裏麵是空蕩蕩的，唯有冷冷的月色盛了滿懷，蝕骨透心。
不甘，懊悔，憤恨，或許都有之。到了最後，都化為了悲涼的空寂。
陰陽想，也許當年虞精一族遭遇滅族之災、求救無援無人響應，最後一次仰望寂然夜空的時候，心中約莫亦如此時的寧春風所想一般，眼色亦是如此吧。
猶如信仰被毀滅，猶如被乾坤蒼生辜負拋棄，猶如冷眼旁觀著自己不斷下墜卻無可奈何，一直到毀滅來臨。
藺逐和越平明兩座冰山同一場景，再加上旁邊一個是淡漠寡言的陰陽，另一個是被來去鑒定住了的寧春風，結界之內，靜默有如時間凝固。
“特別專案組藺逐。閣下是？”藺逐率先打破了靜默，冷然開口，先自報了家門，然後再簡單不過地直接詢問對方身份。
一邊問，藺逐一邊一手後移，再度輕輕地握住了腰間的槍。
看方才越平明對來去鑒的反應還算是從容，他便心知來人不可小覷。倘若來去鑒都無法製住他，那麽此刻若是動手，他定然沒有勝算。隻是為了防止被無差別地攻擊，他不得不做好防禦的準備。
當然，他此時沒有勝算的原因，不一定是來去鑒神通不夠。終是他身為人類，又初入應對非人類界紛擾，限製太多，經驗不足，靈力運用也怕是難在老江湖麵前班門弄斧。
不過說到非人類界方麵的經驗……
藺逐微微側身，抬眸看向陰陽，見她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似是沒有動過。他抬眸看她，她才轉眸回神過來頗有些好奇與不解地回看了他一眼。
藺逐不語，又回過頭去，眼色深深地望向越平明，但見那人終於收起了抬手端詳著的項鏈，目光如雪地望過來，五官深邃，俊朗沉著，麵無殺機。
他像是從雪山而來，沒有冰冷徹骨，卻是冷的；沒有高不可攀，卻是不忍褻瀆的。但他又不是那種遺世獨立、不染凡塵的世外謫仙，而是人海茫茫裏一株蒼蒼鬱鬱的柏樹，平靜、挺拔而英俊。
他開口，是鬆間雪落，分外清明又泠泠，道：“冥界越平明。”抬手，掌間一團黑色的靈力流轉凝聚，倏然現出一塊令牌模樣的玉石。
越平明也是一個言簡意賅的。冥界，為陰冥之界的管理層。非人類界慣例，陰界指向的是陰冥之界，冥界則是與上界聯接的公職管理人員的總稱。
他答他是冥界中人，簡潔明快的一句，以他那極為符合陰界聯盟兼冥界中人的氣質語調談吐出口，再加上冥界令這一實際證明，足以平複藺逐心頭隱隱的防備和猜忌。
陰陽默默覷了一眼越平明手裏的冥界令，暗道白羽果然是個會安排的——對付藺逐這個刨根究底、內心多少都會留點餘地的性子，就是要簡單粗暴地攤開真相給他看，這樣才免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介紹下自己是何人，再冥界令一給，天下太平。
不用明示上級，更不用牽扯下級，事情在越平明這裏是單線的，藺逐隻要知道越平明，聽到他對他代表冥界傳達的話和態度就好了。
雖然日後藺逐肯定能順著越平明推到白羽，聯係楚潤，再推到她和雲胡，但這實質也沒什麽的。特別專案組不會對冥界抱持惡意，更不會中傷他們什麽。
不過這隻解決了一半的問題。越平明沒上手幾天事務就得到了尋白羽和楚潤兩個人的一致好評讚許，自是不可能隻有這一把刷子。
雖說他人生得和處事模式都冷了點，但這並沒有妨礙他會說話、會做人。
“寧春風擅用秘術，為不可為之事，有違冥界條例，我等奉命前來追查。”
所謂冰山說話的藝術，就是在別人提問之前便把回答點到即止，不加贅述，卻又恰巧說到點子上，一點即透。
而和冰山說話的好處又在此時充分地體現了。
思緒縝密，沉著冷靜，不多說，不逼問，態度絕對稱不上親切，也不可能差到哪裏去，保持禮貌而客觀的距離，平時交際起來倒叫人覺得更加省心靠譜。
藺逐顯然是信他所說的話的，隻是出於自己公務必要，並不希望越平明把寧春風就此提走，否定意見表達得坦然直接且有理有據：“越先生，特別專案組近期案件的追查也需要寧春風的配合幫助。不知冥界可否通融一下？”
“出於我方公務考量，需要寧春風先生如實的口供，幫助我們更好地了解案情和其中的關係淵源。藺某不才，今日算是借了冥界的東風，不知冥界是否願意相助一二？”
又是一座會說話的冰山——藺逐也就會為了工作的份上，多說一些類似的客套話了。平日裏要是能從藺逐口中聽到這樣的“冷言冷語”，肖允怕是驚喜得會一不小心嗤笑出聲來，很是義氣地破壞了自己溫文爾雅的端莊腹黑形象來陪他。
越平明眼眸裏有一道流光緩緩流轉了一圈，與此同時，且聽他淡淡回複道：“藺警官所說之事，冥界知曉。”如此一句，不分悲喜，沒有任何抑揚頓挫，不明意味態度具體如何。
“我此次前來，除自行辦案以外，便是有意順帶相助特別專案組一二的。”值得藺逐慶幸的是，越平明不鹹不淡地說出的，是他所希冀的肯定答案，“隻是——”
越平明拎起了手中攥著的那根項鏈，平聲解釋道：“寧春風至今能夠安然平靜地生活在人間，除了這根項鏈的靈力加持外，還牽涉到其他方麵的諸多原因。”
“倘若今日我撤了這結界，讓藺警官直接把寧春風帶走，那他狐妖身份暴露，接下來很可能會有很多麻煩會上門來。彼時，特別專案組怕是不能有力抵抗，護寧春風周全。”
藺逐聞言，俊眉不由得蹙起。
越平明所說的，他大概也能推到。如若寧春風當真是當年半妖事件的重要證人，知曉不少的前因後果，那麽這些年來能夠生活得如此安定太平定是有高人相助，目前看來，與他隨身攜帶的那根項鏈有關。
他們對於寧春風的以往並不清楚，也不知道有何種敵人會上門尋麻煩，如若證人出事，便是再糟糕不過的了。
但越平明既然如此說了，定然是有轉折的建議辦法。
別的不說，藺逐同樣身為公職人員，自認為多年來盡職盡業，因而對冥界的工作人員們也懷揣著相應的尊重和信任。
當然，越平明不可能給陰界聯盟和冥界上界丟臉。理所應當的，他也沒有辜負藺逐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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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少加油！藺哥也繼續加油！我們大女兒更要加油（搞到來去鑒啊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