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死因明確
程慕兮的新聞發布會在眾望所歸的翹首以盼裏如約召開了。
程宜笑是個堅強而勇敢的姑娘，她甚至都沒有讓母親跟在自己的身邊，反而將她托付給了姚含睇，再三叮囑自家姐姐好好照看自家弱柳扶風的賢淑母親。
程慕予哭笑不得地看著自家小公主小老太婆似的拉著自家大公主的手羅裏吧嗦了半天，連一向表情匱乏的姚含睇都隱隱流露出了不耐的神色，總算聽到程宜笑停了下來。
程宜笑看向她的清澈眼神裏有著再直接不過的請求，程慕予明白她的意思。她無奈地向她點了點頭，表示“媽媽會聽話的”，這才把兮兮公主送上了前往新聞發布會現場的車。
這一天恰好是周末，姚含睇休假在家陪伴著母親。娘倆站在停車場門口，目送著程宜笑乘坐著的商務車逐漸消失在清明的視野裏。一剛一柔，站在虞之山柳暗花明的一片蔥色裏，默契一致地挺直了脊梁，像是山間始終屹立著的不為風動的鬆樹。
等到程宜笑的蹤影完完全全地消失在地平線的陰翳裏的時候，姚含睇鬼使神差地轉過頭來，對上了程慕予幽暗深邃的一副瞳仁，她眼裏變幻莫測的眸光，陌生而妖嬈。
“小睇，媽媽有很重要的話要和你說。”程慕予依然噙著溫柔的淺笑，但是神情肅穆而凜冽。
姚含睇聞言，心中不由得一動。她忽然感到一陣風過，在她的頭頂徐徐地落下了一片輕飄飄的陰影。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封被她刻意對程宜笑隱瞞了存在的生者遺書。
向殷娛樂對程慕兮可謂是仁至義盡。即便她在多方因素和勢力的幹涉下，越來越有“牆倒眾人推”的趨勢，向殷娛樂仍在新聞發布會上死死地竭盡全力地保護她。
而各路媒體一個比一個尖銳的問題，皆不過是預料之中的險惡人心罷了。這些，程宜笑早就在兩年前江未“出事”的時候以旁觀者的身份見識過了，倒也沒覺得什麽——盡管場下時刻關注著她動態的經紀人和助理一行人等的神色間盡是不受控製的擔憂和慌張。
相較之下，程慕兮本人不受媒體氛圍影響的平靜和理智，與眾人的設想截然相反，因此，也極大地刺激了媒體輿論猖獗的長勢，無言之中成為了一種可謂是輿論助推劑的對於所謂事實真相的變相默認。
程慕兮一到場，就被意料之中的“話題消息是否屬實”之類的問題給包圍了。發布會現場過分明亮的打光燈下，程慕兮純淨清媚的漂亮容顏顯得更加精致與單薄，就好像一尊脆弱易碎的水晶花瓶一般。
隻是此時此刻，場下坐著的都是巴不得吃上兩口熱饅頭的強勢輿論媒體，而不是程慕兮個人極其護短且戰鬥力十足的粉絲團隊，所作所為根本談不上是憐香惜玉，甚至不少人還帶著鮮明的看好戲的激動和期待情緒。
一場新聞發布會，魚龍混雜，暗流洶湧。即便是向殷娛樂有心留在現場為程慕兮做主持引導、分擔些許火力的資深行家經紀人，在各路毫不留情的狂轟亂炸的攻勢下，也漸漸有力不從心的感覺。
唯獨風口浪尖的程慕兮本人處於一種極度詭異的坦然和平靜當中，似是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置身其間，堪稱是紮眼且帶有刺激性的突兀存在了。
各路媒體當中，最來勢洶洶且來者不善的，莫過於黑哥工作室。黑哥本人並未親自到場，但派來的記者也絕非等閑之輩。
眼下，他正用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語調，用幾乎確認的語氣詢問著程慕兮最近在各方呈爆破狀態的關於她私人生活的消息，在絲毫未曾藏鋒的情況下，他儼然是一位熟練的輿論儈子手。
“所以說——程慕兮小姐，您與薛家的薛木蕭先生確實有同父異母的兄妹的血緣關係。您的父親，正是曾經的央京市長姚夫強先生。”他冷靜地向她確認。
因為黑哥工作室在業內的地位，其他人等在他說話的時候，都有意識地沒有插嘴，無不端著攝像機和相機緊鑼密鼓地跟進著程慕兮的反應。
程慕兮的臉上沒有了她那標誌性的微笑，這似乎讓她顯得真實和正常了一些。但她仍然處在一種對於外界近乎坦誠到無感冷漠的狀態裏——若是有心人願意聯係，不難從她身上看到兩年多前的江未。
那幾乎是一種瀕臨瘋狂的詭異平靜，叫人不滿，又不由得心生恐懼。
不少心理素質不夠的記者都覺得自己心裏毛毛的，像是被深淵無聲無息地注視著，端著相機、手機或是話筒的手臂上泛起了一陣又一陣壓不下去的雞皮疙瘩。
吊足胃口，心驚肉跳，約莫就是這種滋味。
前鋒陣地裏注視著深淵的記者似是不知恐懼，仍然要義無反顧地衝鋒陷陣去。而疑似深淵本人的程慕兮風平浪靜地看了他一眼，而後微微前傾身子，湊到話筒邊嚴肅而認真地回答道：“是的。”
“因為我並不想因為我的身份掀起不必要的波瀾，所以一直都有意收斂和掩飾自己的身份——我是出於對演員事業的熱愛而入圈的，並且我有這個資質和實力，因此不想因此給自己和家人添麻煩。”
這也是程慕兮的團隊決定的官方說辭。
圈內從來不缺少空穴來風，無論是真是假，很多時候為利所趨，追根究底要的不過是一場有利可圖的腥風血雨而已。隻要她們一口咬死不鬆口，眾人半信半疑、消息真真假假的曖昧狀態，換個角度來說，對於她們反而又是再有利不過的。
大多圈內的人，都知道圈內的渾水深不可測，越是如此，有關程慕兮的消息就越是顯得別有用心、是被人精心設計的起來。
撇開當前輿論對於程慕兮個人的惡意批評，程慕兮的解釋完全是情理之中。畢竟比起像唐夢欣那樣肆無忌憚的富家千金的作風，圈內圈外的大家大多都更喜歡程慕兮這種出身不低但又懂得收斂自製、少添事端的藝人作風。
然而，黑哥工作室的記者膽子比在場所有人設想的還要大。他在正常知情範圍內的問題得到了程慕兮的肯定答複後，竟直接跳到了眾人意想不到的敏感問題上——
那肆無忌憚的記者繼續言辭鑿鑿地求證道：“據說，姚夫強先生在不久前不幸去世，具體死因不明，為此還驚動了現在的特別專案處——敢問程小姐，姚市長的死，是否與豪門紛爭或是利益權謀之類的事件有關？”
大廳內的空氣似是忽然“嗡——”了一聲，原本還有人低聲交流或是低頭打字的聲音都徹底地淹沒了，全場沉浸在一種屏息以待的詭異寂靜裏，唯一的聲息是小心翼翼的人的呼吸與相機被按下快門的聲音。
程慕兮的目光徹底地落到了他的身上。這一次，她沒怎麽注意他機器人般不帶情感問話的臉龐，而是看清楚了他身前掛著的記者證。
黑哥工作室，卓天驕。
她默默地記住了這個名字。
在台下的記者們漸漸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隱隱地騷動起來，愈發相信程慕兮是因為默許和害怕而不敢抬起視線的時候，隻見程慕兮悠悠地抬眼，與那膽大妄為的卓大記者對接了目光。
她平靜而又安然地注視著他，而後，唇邊春光乍泄似的拂過了一絲清淺明亮的微笑……如同一陣詭譎如幻覺的陰風恍然刮過。
這一次，連卓天驕都似是察覺到空氣中的詭異和不安，背後不由得涼了一涼。
而這種隱隱的不詳的感受，很快得到了印證，並且猶如一層陰霾似的，無聲無息地在他們之間散開，默默地約束和收斂了他們的言行。
位於萬眾矚目焦點的程慕兮注視著不知道是卓天驕還是場下記者沉默片刻之後，換了一種方式平靜而冷漠地加深了他們的恐懼。
她用一種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具有危險警示意味的眼神，用意昭然地繞過了問題中的某些部分，又開誠布公地承認了某些部分：“我父親的死亡因為一定的特殊原因，確實轉交了特別專案處調查處理。”
“我個人對特別專案處的專業素養表示全身心的信賴與認可，也相信他們一定能夠給我和我的家人一個真實的結果。但是由於案件性質與卷宗資料的保密要求，請恕我在此不便向大家透露更多的相關訊息。”
“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我父親的具體死因是明確的。至於其他的——我畢竟是小輩，進入演藝娛樂圈純屬是個人青春熱血的愛好，對於前塵往事素來懶得探知或是無從知曉。”
“除了我個人生活方麵的信息，我能夠給出諸位明確的答複之外。其他問題，我隻能盡自己最大的誠意，表示我也並不知情，因此更是無從告知。”
“在這裏，我不得不向諸位表示由衷的抱歉。”
一席話，在寬闊的大廳裏無聲地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有心細的記者有心觀察向殷娛樂工作人員的神態。
隻見有的工作人員也像他們一樣，臉色陡然凝固，透露出一種不敢言的封閉恐懼狀態裏。
還有部分許是一定知情的內部人員，亦是神色沉重得近乎壓抑。
遑論程慕兮與薛木蕭曖昧不清的關係是否真的存在骨科的貓膩這類記者們早有打算窮追猛打、回去後好好借題發揮一通的八卦問題了——
這場來勢洶洶的發布會到這裏，大多人都被程慕兮平靜篤定的“死因明確”“前塵往事”兩句打得措手不及。腰杆不夠硬的媒體方幹脆直接就此偃旗息鼓了。
而即便是腰杆足夠硬的卓天驕，也似是冥冥之中感到了什麽，臉色一下子難看了起來，沒有再步步緊逼地追問下去了。
但凡在央京站得住跟腳、有幾分資曆的，都應當清楚特別專案處是一個話題禁區。
至於所謂的前塵往事，則又是另一個話題的禁區了。
話題的焦點，采訪的狂熱，逼問的惡意……都在無聲無息當中，被台上似是脆弱得不堪一擊的、隱隱有神經質傾向的漂亮女人，以一種詭異而駭人的平靜語氣平定、轉移和消散了。
直播現場之外，多多少少知情的人都沉默了。
而不知情的人，全都陷入了一種神秘強烈而又無法得到解答的求知欲當中。
各大網絡平台的直播間，直接被“？？？”之類的哭喊和質疑給刷屏得直接卡住了。
唯獨程家端坐著觀看著直播的程慕予在慈愛而又欣慰地微笑。
她轉過頭去，用一種似是勸慰又似是驕傲的語氣，向身側坐著的姚含睇毋庸置疑地讚揚道：“你看，小睇……笑笑她可以的。她比我們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堅定和強大。”
姚含睇默然地注視著屏幕裏自家妹妹如花似玉的嬌顏，緩緩地點了點頭，有些遲疑地對程慕予的話表示了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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