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萬望勿辭
“大哥……”那從來不爭不搶、安安靜靜的戚家二爺顫抖著聲音,即便是這個時候,他出口質問的話語也給戚宇留足了顏麵,“星辰……是你和明月設計害了的麽?”
戚宇悠悠抬眸,望向那個再度出鏡的牛皮紙信封,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一邊在心裏暗自思忖和排除著信封之中承載記憶的主人可能是誰,一邊神情淡淡地輕歎了口氣,無奈地答道:“戚堯……你既然都已經知道了,又為何還要明知故問地問我呢?”
分明設計殺害戚星辰的罪孽有他一份,他看向戚堯的眼神,竟帶著些許悲憫。
戚宇對戚堯,多少還是有些兄弟情份的。他這個二弟啊,就是心太軟了。不過他若是心不夠軟,也不會讓他省了那麽多的麻煩。
戚堯凝視著戚宇,一字一句、錐心泣血地控訴他道:“你明明知道,我和星辰,從未想過同你和明月爭過什麽。”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由得你們做了這麽多年的富貴閑人,後來繼承家業、鏟除異己、穩固權柄的時候也不曾動過你們家半分。”戚宇如他所願,坦率地回答了他。
戚宇微笑著,抬眸與戚堯相視,臉上如同微風拂過水麵似的,徐徐蕩漾開一抹溫和從容的友愛兄長般的笑意,美好真摯得宛若夢魘假象。置於此情此景之下,更是顯得詭異而可怕,令旁觀者都不由得毛骨悚然。
他幽黑的眼底,依舊帶著對戚堯油然而生的悲憫。
他分明是坐在那裏,卻用一種俯瞰的神情,歎息似的點撥他道:“戚堯,你如今還能夠好好地站在這裏,向我追問星辰的死因,不正是我知道你們一家安分,顧及了我們好歹親兄弟一場的結果嗎?”
“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麽要動星辰?”戚堯攥緊了手中無辜的牛皮紙信封,悲痛欲絕地衝到戚宇的麵前,赤紅著雙眼逼問道。
戚宇巋然不動地端坐在座位上,抬眸淡淡地望著與他幾乎臉貼著臉的兄弟臉上那雙殷紅如血、隱忍痛苦的眸子,猶且能夠無所畏懼、淡然自若、不疾不徐地如常回答他問題的內容:“因為她做了諶家的主母。”
“戚堯,原本因為你,我並不想動她的——可她明知故犯,意欲壞我戚家的大事。那麽,我便不得不動她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戚堯聽聞這個赤/裸/裸的、令人心寒的答案,如遭雷擊,控製不住地朝後退了幾步,神情搖搖欲墜、瀕臨毀滅。
就在戚堯的身體似是支撐不住這晴空霹靂的精神打擊即將崩潰倒下的時候,一隻指骨均勻、修長有力的大手穩穩地攙扶住了他。
——是薛木蕭敏銳地察覺到戚堯狀態不佳,及時地動身出手,護住了他。
幸好幸好……
原本擔心戚家二爺經受不住,恐怕要在薛家地盤上出事了的薛家眾人不由得如釋重負,默默長籲了一口氣。
他們雖然樂意吃戚家的瓜,看戚家倒黴,但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薛家樂意沾染上戚家的宅門內鬥、血光之災啊。
恰在此時,空氣中冷冷地爆開了一道陰森詭譎的嗓音,隻幽幽慢慢的一句,卻如大風壓境,教人遍體發涼,一時之間難以喘上氣來:“戚宇,你也知道,我母親她是我諶家的主母啊……”
琳琅閣的大門隨之“嘎吱——”一聲慢慢悠悠的長鳴,在眾人鴉雀無聲、霍然凝眸望過去的時分,被人猛然從外麵開啟,有如恐怖片開頭時分的情景。
這一回,琳琅閣的門是被術法打開的,沒有老管家極有分寸的敲門與通報,隻有猝不及防的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與緊隨其後的算得上是破門而入的行為。
門外之人應聲逆光踏入,身姿挺拔,麵容英俊,生得自是一副風流倜儻的好皮囊,眼底卻一半陰翳沉沉、一半神采熠然,嘴角輕揚,習慣性地噙著一抹詭譎莫測的邪魅淺笑。
他悠哉悠哉地踱步行至戚堯身邊,站定在戚宇麵前,神態自若,悠閑自在得有如閑庭漫步,旁若無人而又肆無忌憚。一步一步,似是故意為之的一般,沉穩且有力地正好都踩在了眾人緊繃的心弦之上。
如此氣勢,竟連上座的薛老爺子也被凜了一凜。
但諶北隻是看上去邪肆狂妄,卻是個實打實會做人的商業鬼才、社會人精。他既然是來找戚宇父女倆算賬的,便無意與薛家過不去。所以,對薛家,他還是留足了顏麵。
隻見諶大少爺很是江湖氣地麵向薛老爺子拱了拱手,態度誠懇且爽利地主動致禮兼抱歉道:“薛老爺子——”
“晚輩方才得知家母遇害的驚人內幕,急於向戚宇父女討要一個說法,趕往戚家卻被告知爺爺與他們父女二人皆在薛家,故而冒昧上門拜訪。禮數不周之處,還望薛老爺子海涵。”
“早就聽聞薛老爺子對棋道頗有興趣,故而諶某來時,已經吩咐手下回府去取一年前諶某在慈善夜宴上拍下收藏的玲瓏珍寶棋,稍後便會送至此處,作為我此時貿然闖入薛家本家的賠禮,聊表歉意,萬望勿辭——希望您老可以喜歡。”
諶北話音既落,下首的薛家眾人又不自覺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玲瓏珍寶棋,顧名思義,晶瑩剔透,小巧精致,是極為難得的古董棋具。其用料神秘考究,煉製技藝精湛,不僅顆顆通透純淨,質地均勻,別無二致,而且冬暖夏涼,觸感極佳,傳說時常使用還能對使用者有祛寒通氣之效。
別的不說,諶家的這位大少爺,較之於他父親諶古,為人處世的本事竟是更上一層樓。瞧瞧人家這手筆,也太大方了吧!這這這賠禮,也太有誠意了……
他們家老爺子確實喜歡下棋,一雙兒女能夠獨當一麵後更是多了不少時間,有足夠的閑情逸致喝茶下棋。他與戚家大爺,便時常以棋會友,進行一番酣暢淋漓的智謀交鋒。
這些年來,薛老爺子也想辦法收集了不少精品的茶葉、茶具、棋具等等的玩意兒。前不久的慈善夜宴,薛篁和薛木蕭這些孝順的,便也為他拍下了兩三樣他肯定會喜歡的,當晚便親自取了給老爺子送了回來,使得老爺子那一段時間都樂嗬嗬的。
但迄今為止,據他們所知,老爺子手頭的棋具裏麵,沒有哪一件比這玲瓏珍寶棋更加寶貝的了。
去年慈善夜宴,薛家並未能夠拿下這套棋具,一是因為確是沒有諶北財大氣粗,二是由於薛家本家涉及權貴更多,行事消費明麵上須得有度,三則是緣於對上競拍的人不是別人,恰是諶北。
諶家大少爺性格張揚乖僻,驕奢淫逸,圈內人盡皆知。且諶家主要經營的是大富之業,與權貴勢力直接牽連較少,手頭又有著不小的非人類及能人異士的人脈和生意關係網,所以沒有人會追究他是否為了個玩意兒便一擲千金,更不會有人沒有自知之明地撕破了臉皮為了個玩意兒同他爭搶。
反正不過是個玩意兒……沒諶家有錢與奢靡的,沒諶家非人類生意發達,背景深厚的,還是識趣些,忍痛割愛了吧。
如今諶北願將當年薛老爺子失之交臂的玲瓏珍寶棋割愛於他,交好之意昭然若揭。不但態度誠懇,積極主動,而且謙卑大方,給足了薛老爺子長輩的尊榮。
諶北如此周到貼心的行事,薛老爺子自然盛情難卻,心甘情願地踩著諶北送到腳邊的台階下了。
“諶北啊……你太客氣了。”薛老爺子滿目慈愛地擺了擺手,寬厚大度地笑道,“令堂的事情,我們方才知曉。震驚之餘,亦很是痛惜。你有此反應,也是情理之中,沒什麽好責備的。”
不但如此,他還代表薛家,投桃報李地向諶北展示了他們薛家對諶家的誠意:“你與戚家之事,薛家不會幹預,還請放心。”
“至於玲瓏珍寶棋,老朽雖然喜歡,但不是非要不可,你不必如此割愛——老朽可不是喜歡占小輩便宜的人哇。”
時至今日,薛家和戚家的關係便是完了。
即便有意形容陌路、各自安好,基於戚家過往種種的所作所為,他也信不過戚家父女二人。原本便已然打算好,在薛篁和戚明月徹底一刀兩斷之後,便想辦法將戚家父女一腳踩死,避免日後再被他們算計拖累。
諶家富可敵國,黑白兩道通吃,人類界與非人類界都有不小的人脈和生意。雖然目前情況看上去不大好,但看央京總府的處理態度,顯然是對諶家留有餘地的。諶家根基深厚,不到萬不得已,總府不會拔除,與之結盟,是再好不過的。
當初薛家與戚家聯姻,除了戚家本身的實力之外,還看中的,便是戚家與諶家締結在先的姻親。
如今戚家與薛家鬧翻之後,又與諶家關係堪危,這對於薛家而言是一樁好事。他們大可就此將戚家給挑出去,通過與戚家的不和加深彼此的聯係,便又是短期內穩固發展的一隊好盟友了。
對於諶家而言,亦是同理。
所以,諶北舍得送出這一副有價無市的玲瓏珍寶棋來交好薛家。
同理,薛老爺子也舍得拒收這一副玲瓏珍寶棋來向諶家表明交好的誠心。
諶北會意,但還是朗聲拱手,淺笑著執意道:“小小禮物,算不上是什麽便宜,也沒有什麽割愛不割愛的。”
原本這副棋具,也是為了哄茄蘿開心才拍下的。
——隻是付女士諸事繁多,少有閑情逸致對弈。即便是想到了下棋,也更喜歡用之前他們一起做的那一副。所以這為他人視若珍寶的玲瓏珍寶棋,在諶家五齋宅,不過是比信手從花圃中拈來曬幹的幹花還不如地放在架子上落灰而已。
今天這副玲瓏珍寶棋,諶北是下了決意,鐵了心要送出去了。
——舍得他不留心時在架子上看見,便不由得想到,他當初費了一番力氣才把這玲瓏珍寶棋給那女人帶了回來,結果她竟然隔著一次都沒用!
諶先生一看到就忍不住這樣想,一這樣想就忍不住生悶氣。
“我平日裏享樂的項目很多,並不熱忱於對弈。薛老爺子卻是喜歡下棋的。這副玲瓏珍寶棋贈與您老,方是物得其所。”
“——您就不要同我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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