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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4章。鐵馬冰河(6)

  “細水,雲起對我們家來說,很重要。”


  戴子追默了默,歎息似的向戴細水輕輕地如是說道。


  戴細水輕描淡寫地一笑而過,應他道:“我知道。”


  否則,她哪裏有必要招惹上這麽大一個的麻煩……天知道,她和薄雲起那個欠扁的家夥“相處”的時候,究竟產生過多少次暴起打爆他狗頭的想法。


  但在她意料之外的是,這並非是戴子追與她此番對話的終點。


  她的餘光清晰實際地瞥見,身側副駕駛座上端坐著的、她親愛的好舅舅戴總正側眸注視著她,目光複雜而幽深。


  他在她的耳畔不遠處,更輕、更淡地向她傾吐了一句,道:“但是細水——你對於我們家來說,也很重要。”


  確實,畢竟最終能以戴家人的身份嫁入薄家,真的促成這一樁“美名在外”的婚約的,隻有她了。


  作為戴家能夠倚仗的唯一一張王牌,她當然也很重要。沒有她,戴家又哪裏能夠釣到薄二少做金龜婿,更談何容易與薄家做姻親呢?


  戴細水笑了笑,沒有接話,也沒有接住她舅舅明滅不定的注視著她的目光。


  這個話題就這麽被她按在淺笑沉默裏點到為止了。


  一場車禍來得猝不及防,卻也算是發生在情理之中。


  盡管背後具體是哪方授意暫且無從得知,但在那一輛失了控一般疾馳撞來的半舊轎車勢如破竹地占據他的整幅視野的時候,戴子追便已經在腦海中預想到了他們善後處理收場時的說辭——


  無非就是醉酒駕駛、報複社會、突發疾病之類的種種緣由,將故意殺人技藝精湛地偽裝成意外事故。


  “馬路殺手”無論是在哪個時期都是存在的。


  更何況說,他本人便沒少接觸過此類的罪惡交易。


  隻是,他為人謹慎,相較心狠手辣、手段直接的姚夫強與戚明月等人,可以說是很愛惜羽毛的了。昔日他所接觸過的“車禍意外”的事件,大多不是他本人所謀,即便是有個別少數,那也是設計精妙的借刀殺人,再向上追查一重也查不到他身上的那種。


  無論此時動手的是誰,目的為何,他都不能夠死。


  細水……細水更不可以有事!

  車輛劇烈的撞擊帶來了鼓膜旁一陣又一陣的巨大震顫以及眼前一片恨不得天翻地覆的扭曲崩壞。


  戴子追猛地一個激靈,從大腦下意識陷入的混沌渾噩中掙脫出來,小心翼翼地試著挪動身體,認清自己具體的受困情況與車輛受損程度,確認暫且無礙之後,艱難地緩緩偏轉過頭去,看向駕駛座位置上的戴細水。


  方才那失控車輛瘋了一般地撞上來的時候,戴細水曾沉著冷靜地進行了一係列的極限操作,但礙於車輛尚還行駛在車流量不小的城市道路上,沒有能夠脫離來車不要命的死攪蠻纏。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在車禍不可避免發生前的電光火石之間,迅速地開啟了車輛的智能自救與報警功能——至少,在駕駛車輛的配置和功能上,他們是占有一定優勢的。


  戴子追側眸望過來確認戴細水安危的時候,戴細水若有所感,也微微側過頭來,向他輕輕地揚了揚嘴角,表示自己無事。


  戴子追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徹底放下了心來。


  既然是意欲假借意外事故的表象來掩蓋真相的,那麽他們便隻能孤注一擲地尋求“一擊中的”。否則,極易留下破綻。


  此一擊不中,眼前他們也不至於有腦子在總府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補刀或是再動手。


  隻是他現在還不能夠確定這場車禍針對的,究竟是他,還是細水。


  ——戴子追寧願這車禍如同之前李洪、李觀町、姚夫強等等遇到的那些事故一樣,是“他們”卷土重來對他們這些半妖事件舊人的報複。


  那麽,今天確是他拖累細水了。


  可如若他們針對的是細水……


  那其用心可要比單單針對他還要險惡得多。


  要知道,除了今天細水主動提出搭他的順風車回迎春莊戴家之外,以前多半是由薄雲起來接送她的。


  偏偏挑在今天動手,不僅僅說明“他們”並不想驚動與得罪薄雲起背後的薄家,還體現著強烈鮮明的“一石二鳥”的用意。


  更可見,細水近日來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密切監控關注裏。


  “他們”想要借此給予沉重一擊的,是戴家。


  雖說與針對戚家時采取的對付手段不盡相同,但是其背後的目的與達成效果顯然是一致的。


  突然,戴子追意識到了不對勁。


  有了先前的試探確認,這次他便無需顧上這些了,當即猛地一個抬頭,眉目毫不遮掩凜冽地望向了支離破碎的特製玻璃外——


  他素來低調謹慎,開車來去都必然是有特殊裝置的。


  這輛常用出行的車輛自是包括在內,雖然表麵上看上去就隻是一輛不顯廉價的普通轎車,但實際上內部的安保與智能係統都是可用範圍內最為上乘的,一分錢都沒有省著,全都花在了刃上。


  能夠通過單純的車輛撞擊使得它的特製玻璃開花碎裂成這個樣子,實在不像是一輛“半舊車輛”可以做到的……


  更重要的是,他們明明是在車流量不小的、屬於繁華路段的城市道路上發生的“意外車禍”,可事故發生有一段時間了,周圍卻還是安安靜靜的,居然沒有人上前來幫忙實施救援。


  ——這絕對不是出於人情冷漠的緣故。


  戴子追這才發現,在兩車相撞造成的巨大喧囂的震撼聲波徐徐散去後,本應漸漸在耳畔清晰浮現的央京城的聲音並沒有隨之入耳,反而像是潮汐一般地倏然退去了。


  他算錯了,卷土重來的“他們”,要比他預想得還要膽大妄為許多。


  他們想要借此車禍實現的,並不是奪走他或是細水的性命。他們此一擊尋求的,也遠遠沒有“一擊中的”那麽的簡單……


  甚至——


  他們敢在央京城頗為熱鬧的城市道路路段上,蓄意主導發生了一起偽裝意外的車禍事故後,接著不急不忙地布下一張結界,將這場車禍事故的“無辜受害人”及“過失肇事者”全都籠罩了進去。


  戴子追聚集精神,眯了眯眼睛,看見眼前開花似的碎裂開來的特製玻璃微微一顫,而後輕飄飄地像是下雪一般地墜了下來。


  晶瑩剔透的粒粒碎雪落盡之後,耳聰目明的戴總發現,在他家轎車扭曲翹起的車前蓋上笑意盈盈地坐趴著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四目相對之時,對麵那照鏡子一般呈現眼前的“戴子追”,一手撐在車前蓋上,傾身向他更湊近了些。


  除了動作略顯詭異外,他眉眼間的神情與氣場,皆與戴子追本人如出一轍。


  戴子追猛然醒悟了他的用意。


  ——這場車禍確是“他們”故意為之使然的。但車禍發生之後,他與細水皆未因此車禍遭受較大的損傷,也是“他們”故意為之使然的。


  看這破碎玻璃清場的方式便可以看出來:眼下他和細水兩人尚且無恙,哪裏是他們及時反應、設備占優、自我保護的結果!“他們”本就沒打算傷害他們!

  準確來說,或許應當是……


  “他們”並不打算,損傷他們的□□軀殼。


  “戴總,好久不見哇。”


  那與他一模一樣的“人”已經湊到了他跟前,當真如同清晨起床後洗漱時分映照在鏡子裏的自己一般,麵麵相覷。


  就連微笑,都是他再熟練不過的平易近人的弧度與語氣。


  ——當然,他自己並不會稱呼自己為“戴總”。


  如若不是如此。


  如若不是在此之前他為了確認細水的狀況曾與她彼此交換眼神。


  他或許真的會陷入一種恍惚當中,懷疑眼前的“人”確是從他麵對的鏡子裏爬出來的意念實體。


  ——作為戴家的掌權人,戴子追深切地知道,這世間確實擁有這樣的存在。


  “你是誰?為何而來?”


  他們雖生得同一副模樣,眼下卻是一個狼狽不堪,一個悠然自在。


  但戴子追到底是老江湖了,並沒有因為這表麵上的形容差距而在心態上低人一等,尚還能夠從容鎮定地冷眼問詢對麵那人的來處與用意。


  對麵那人麵帶笑意,一副“這還用說嗎”的當然表情,答道:“顯而易見,我就是你啊……雖說,這二十餘年來,你我似是活得越來越不相似了。”


  那人言語間帶著些許的遺憾。


  不過這遺憾的情緒僅限於刹那,眨眼便又消失殆盡。


  “但是無妨——”


  那人的神情帶著毫不掩飾的激動與愉悅,像是即將歸巢的倦鳥,用一種平和輕淺、堪稱溫柔的聲調答複戴子追道。


  “很快,我們便又會是同一戰線的同一人了。”


  不論真假,來處與用意皆交代得明明白白,如戴子追所願的那般誠然。


  戴子追一語不發,似是不信。


  坐在他側麵的戴細水並不能夠憑借單純的側眸看清楚他此時此刻的麵色,但正挨近了與他麵對麵的那人,卻是能夠清楚地看見,他瞳孔內的微微震顫,以及眼底複雜交錯的情緒。


  ——分明得纖毫畢現。


  他在第一時間內聯想到了近期的惡靈作亂的事件,再結合在之前便隱約有所顯露的半妖事件恩怨清算的風聲與感覺,漸漸對“他們”的真實目的有了揣度。


  然而,這些都是掩匿在他震顫激蕩情緒之下的思慮。


  在此之上,更為表麵與實際的,是他不由自主展開了的關於二十多年前半妖事件始末的回憶。


  假如眼前的“戴子追”答他的話是真的,那麽……


  毫無疑問,在二十多年前,他頗有先見之明地暗中設計,為自己留足了退路的同時,他被“他們”中不動聲色的某一個,更有提前防範意識地,算計了。


  此時此刻在他麵前向他宛若勝利者一般微笑著的,確實是他。


  準確來說,是他的惡。


  如今,經過二十餘年不可言說、無路可走、無處發泄的積累與沉澱,結成了實體,化為了人形,來找他了。


  惡靈……原來,這盤棋應是如此。


  終究是他料錯了——


  二十年前的半妖事件,不過是個引子罷了。


  他們這些人,或許從一開始,便注定是被擺在棋盤上的犧牲品了。


  而這條路,偏偏是他自己要走上去的,無處可躲,無法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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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我得加快點速度了……


  嗚嗚嗚嗚嗚,今天也是個不可回收的“垃圾”鹹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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