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徐正淳應該是有點渴了,聲音有些沙啞。小芝遞了一杯水放在他手上。


  “半年後,突然有一天大哥和我說,你不知從哪裏得知我已經離世的消息,精神出了問題在監獄裏自殺了。雖然被我安排前去照顧你的人救下了,但我怕你再次想不開。就安排人利用爺爺的關係把你保出來,稱在外治療。而後安排你在了人民醫院空置的隔離室治療。”


  徐正淳喝了一口小芝遞給他的水,抬頭望著羅蕊的方位。


  “對!這事是我去處理的,那時阿淳看不見又動不了。加上耳疾複發了,那時他幾乎聽不清楚。所以都是他說我記著,然後去安排的。阿淳說你喜歡曬太陽,喜歡柏拉圖的書,喜歡莫紮特的音樂。喜歡房間裏有大衣櫃,裏麵要放應季的衣服。這樣想穿什麽就能馬上看到。”


  平亭拉了一下身上的西裝,放下翹著的二郎腿,坐直身體看了一眼徐正淳,轉頭看著羅蕊。


  “你應該知道人民醫院一直是由我家在管理,醫院的二十摟是後來阿淳買下說給你養病的。有一段時間他看不見聽不見,就一個人躺在陽台上曬太陽。那時你不是總說和我說,對麵樓下有個全身纏著繃帶的奇怪的人躺在陽台上嗎?那是他希望你能認出他,知道他沒死,以此來平複你的情緒。但你始終沒有認出他,而這些年你也一直時好時壞的。”


  平亭望著羅蕊,告訴他徐正淳其實一直都有看她。


  “後來我的耳朵雖然恢複了些,但還是聽不太清楚。但小亭卻給我帶來你不肯進食也不肯吃藥的消息,我擔心你身體受不了,想去看看你。我沒有告訴他們,就強撐著身體摸索著上了二十樓,但我走錯了門,我明明記得小亭和我說過,你房間的旁邊是消防通道。但我看不見,耳朵也聽不清楚,摸索到了對麵的你醫務室旁邊的消防通道。門打不開,我也實在沒有力氣在下樓重新爬上去了。我趴在消防通道門口本想叫你,但我聽到你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時,我卻沒了勇氣。後來我暈倒在消防通道裏。”


  徐正淳臉上帶著笑,平靜的和羅蕊講述著他曾經去看羅蕊的經曆。


  “你來看過我,你來看過我。”


  羅蕊雙手相握看著麵前的徐正淳,慢慢流下了悔恨的淚水,是她對不起他。


  “既然你來過,為什麽後來又不來?”


  羅蕊突然抬頭看著他質問他。


  “小蕊既然你認為我已經死了,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你好好的活著,然後忘記我。這樣等你情況穩定下來,我就可以安排把你送出去,這樣可以還你自由,監獄裏一直有人在替你服刑,隻要你穩定了,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還有就是我傷好後,我才知道自己到底成了什麽樣子。你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如果看到這又瞎又聾還毀了容的我,你得多痛苦。你連我眼睛近視的厲害都覺得配不上你,更何況我不愛你,我又成了這個樣子呢。”


  徐正淳說出了羅蕊的驕傲和他的顧慮。


  “其實老二在病重的時候除了記掛救了他的英子,唯一想著的就是你和心兒。他怕自己挺不來,在安排好和豐的後續事情外,也把自己的個人資產一分為四,你一份,心兒一份,英子一份,還有小苗和爸媽一份。”


  徐邦國接了徐正淳淳話,把當年徐正淳以為自己活不過來了,安排的所有後事都一並告訴羅蕊。


  “心兒是阿淳第一任妻子,還給他生了小苗,他把嶺南山後麵的紅梅園和洪湖山莊的房子留給了她。並說明他如果死了,就讓心兒回來照顧小苗。把他所有現金和股票進行了信托確保小苗能無憂長大。湘西那十五萬畝的茶園和茶葉生產基地和濱河花園那套房子留給了你,並要求和豐的八大助理每年輪流支付給你和心兒生活費用,直到你們離世。這樣可以保證你們能生活無憂。而英子他隻是留了這棟房子,並留下和豐任何人不得打擾她的遺命。這是當時立的遺囑。”


  徐邦國打開牛皮紙袋,把裏麵的一疊文件全部拿了出來,一份一份擺著茶幾上,每一份都有律師的公證簽名及徐正淳的簽名及用印。


  “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你就是怕自己死後,我們這些女人沒人照顧。”


  羅蕊看著這些一張張遺囑心痛不已,就算和他離了婚,他的女人他一點都沒忘記。都幫她們做好能做的最好的安排。


  “小蕊,當初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


  徐正淳輕輕的低下頭給羅蕊道歉。


  “是我對不起你,把你弄成現在這樣。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以為你從來沒有用心對過我。我以為你隻是把我當英子的影子。我錯了,原來你從來沒有把我們任何一個人當是誰的影子,我們都是一樣的。隻是你的愛是給英子的。而我們是你護過的女人。”


  羅蕊蹲下了身體雙手抱著小腿靠著沙發上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


  徐正淳慢慢的蹲下了身體隔著茶幾在茶幾上摸索著,他想拉拉羅蕊的手。


  羅蕊蹲直身體,前傾身體輕輕的伸手去摸著徐正淳的臉。手碰到徐正淳臉的那一刹那淚如雨下。


  “小蕊,不哭了,都過去了,我隻希望你能重新開始生活。”


  徐正淳沒有動,隻是讓羅蕊摸著他受傷的臉和已經沒有眼球的右眼。


  “你的左眼還能看見嗎?”


  羅蕊看著徐正淳半眯著的左眼,沒有任何光彩。


  “隻有一點點微弱的視力了。雖然傷的是右眼,但我視覺神經嚴重受損,也牽連到了左眼,前些時間戴特殊的眼鏡還能勉勉強強分辨。沒戴看不見的。”


  徐正淳沒有做任何隱瞞,隻是實話說的告訴羅蕊他現在眼睛的情況。


  “那你以後怎麽辦?”


  羅蕊摸著那幾乎快閉上了的左眼,輕輕的問他。


  “沒關係,現在英子在我身邊了,看不看得見都沒那麽重要了。我能抱著她,聽著她的聲音,就滿足了。”


  徐正淳微笑著拉下摸在自己臉上的手,輕輕的拉起,在嘴唇邊輕輕吻了一下,和羅蕊做告別。


  “那你耳朵好了嗎?”


  羅蕊收起手,他明白她的意思,他在和她做告別。


  “我耳朵沒事了,裏麵裝有內置耳蝸和高倍助聽器,聽力沒有問題。”


  徐正淳微笑著望著羅蕊,笑容很恬淡。他知道羅蕊放下了。


  “對不起,我害了你。”


  羅蕊站了起來,深深的給徐正淳鞠了一躬。算是和他正式的賠禮道歉。


  “我同意離婚,明天上午十點我們去民政局辦理離婚手續吧。”


  羅蕊站直身體,微笑著看著徐正淳,又看了看一直坐在徐正淳旁邊的英子。希望徐正淳這一生的癡情付給了真正對的那個人。


  “謝謝你小蕊。我說過會保你一生無憂,我會把湘西的茶園和茶廠的所有權益一並轉給你,濱河花園的房子,還有銀行保險櫃十一號櫃的金條及我現在可流動的現金的百分之十都給你,作為我給你的補償吧。”


  徐正淳把他名下將近十億的資產給了羅蕊作為補償她。


  “另外我每年會以和豐的名義向你的茶廠注資一千萬作為你的茶廠的固定資產投資給到你,每年我向你的私人賬戶轉入一百萬作為你的生活費用。小蕊除了這些你還想要什麽?我能給你的我一定會盡量滿足你。”


  徐邦國看著徐正淳有點不可思議的望著他,前幾天才將一千億送給英子作為聘禮,今天又直接將近十億給前妻作為補償,這男人是護女人護瘋了吧。


  “瞎子,不用那麽多了。我隻要茶廠和茶園,注資也不用了,我想自己經營,如果實在經營不下去,希望你到時能幫我一把。濱河的房子我不要,你幫我在湘西茶園附進準備一套,在幫我換個身份,我想離開這裏重新開始。你那一百萬的生活費我收了。畢竟和你在一起耗了八年了,那你就供養我這一生吧。”


  羅蕊微笑著提出了自己的條件,她知道徐正淳沒有虧過她,他也知道徐正淳給她的都是價值不菲的東西。但自己已經沒有資格去拿這些了。


  羅蕊抬頭看著這個房子,裝修得真好,奢華的裝修,高大的落地窗,一盞水晶吊燈從屋頂掉下來。屋頂上的琉璃水晶瓦細細的雕刻著精細的圖案。


  這個才是瞎子的最愛,他把最好的留給了最愛的人。看他抱著懷裏喝著牛奶的人兒,才明白瞎子愛著的是一個如此善良的女子。


  “她從我出現在這裏到現在臉上沒有半分的敵意,隻有甜美的笑容和恬靜的守候。而瞎子護著她,像護著自己的命一樣護著。”在這裏羅蕊隱約看到他微笑著和她低語,微笑著逗她開心,微笑著讓她欺負。“這才是愛最美的詮釋。這才是愛最好的解釋。原來瞎子愛得沒錯,他那麽優秀一個男人,縱使眼睛瞎了,耳朵聾了,臉毀了。但他愛的人在他身邊。那他的幸福便沒有減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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