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夢結束了,他也結束了
薄斯年下頜緊繃著,眸子裏怒意和不安混雜,再如同墨汁滴在清水上,迅速氤氳開來。
他沉默了良久才冷聲道:“你在跟我說笑話?我藥都給她吃了,人也帶走了,如今警察四處都在找我。你現在跟我說恢複記憶,一切如常?”
“凱爾,不如你來試試,怎樣一切如常?”
那邊含糊輕笑著:“薄先生先別動氣啊,以您的本事,現在人也才帶走兩天。
如果現在趕在警方找到之前帶她回去,您要撇清了幹係,再說成是您救了她,應該也不是難事吧?”
薄斯年片刻沒應聲,凱爾再低笑:“薄先生不是回不去,是舍不得回去了吧?嚐過甜頭的人,隻要邁出了第一步,就很難再願意回頭了。”
曾經朝思暮想的東西,曾經無論如何也得不到,倒也罷了。
但現在就這樣唾手可得,就這樣拿到了身邊,再要去放手談何容易。
薄斯年聲音沉了些,少了幾分戾氣:“你說的,不會有不良反應。”
凱爾語氣頗有些無奈:“我說的沒有不良反應,是不會對身體造成嚴重和本質性的傷害。
至於因為身體對藥物的抵抗和排斥,產生了一些諸如發燒不適之類的症狀,這些並不嚴重,也隻會偶爾出現。”
薄斯年掌心抓握在沙發邊緣,看向窗外漆黑的夜幕:“之前為什麽不說清楚?”
“我認為薄先生能明白的,你我之間做的本就是魔鬼的交易,怎麽可能完全幹幹淨淨呢?”
那邊聲音低緩,頓了片刻再繼續道:“人體內幾十年的記憶,通過藥物短期內強製徹底剝奪。
無論藥物怎樣壓製身體內的抵抗,人體都不可能毫無反應的。這就像是搶奪路人手裏的財物,任何人都不可能毫無反抗。”
薄斯年掌心在發顫,再是手背上青筋凸顯。
他聲音有些發啞:“她這樣會持續多久,會不會出事,是不是每天這個時間都會這樣?”
那邊再應聲:“放心,燒退了就沒事了,身體會慢慢適應下來,這幾天或許都會這樣,但並不會持久。
藥物成分單您也仔細看過了,應該知道出不了什麽大問題。”
床上的人似乎是醒了,薄斯年很快掛斷了電話,再回身走過去。
到床邊時,陸寧已經醒了,眼睛半睜著,整個人如同剛生過一場大病,麵上都是很深的疲態。
他下意識有些心慌,剛剛打電話的聲音不大,他暗暗自我安慰,她現在又還病著,應該也不可能聽到了什麽。
坐到床邊,他再輕聲問她:“有沒有哪裏疼,哪裏不舒服?”
她手抓在被子上,明顯不安,手指很用力。
似乎是用了片刻才看清楚了他,她有些無力地低應:“好了一點,感覺頭很重。”
她視線就直直落在他的臉上,薄斯年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側開了視線,再起身去給她倒了杯水過來。
他拿了勺子給她喂水,再開口:“可能是白天吹多了風,著了涼,要不明後天就在家裏待著,少出去一趟。”
她張嘴接了幾勺水,再看著他:“嘴裏好苦,可以加點糖嗎?”
薄斯年還在想著凱爾那些話,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你今天已經吃了很多糖人了,要少吃糖。”
“可是真的感覺好苦,吃點糖可能會舒服一點,要不就加半勺也行。”她盯著他手裏的玻璃杯,再跟他討價還價。
她聲音很軟,很多時候他都感覺,如今的她是她,又好像並不是她。
他起身道:“那你等我一下”。
再回身出臥室,去樓下加冰糖。
再回臥室時,她差不多又睡著了。
她將一杯水都喝完,再似乎怕他擔心,說了一句:“我沒事,感覺好多了。”
薄斯年坐在床邊,手裏拿著空了的玻璃杯,一時沒應聲。
她再伸手過去,抓住他的手背:“是我自己今天要出去的,生病了不怪你。”
他掌心在輕顫,那一刻突然在想,如果是宋知舟,無論如何舍不得這樣傷害她的。
陸寧看他坐在那不動,將他手裏的玻璃杯拿過來,再放到床頭櫃上。
她伸手拉了下他的衣袖:“你怎麽了,還不睡嗎?”
薄斯年回過神來,再看向她:“沒事,要不我再給你測一下體溫。”
她將卷成一團的被子攤開來,身體仍是蜷縮在被子裏,就半個頭露在外麵。
“不用了,都吃過藥了,我應該睡一覺就好了。”
他“嗯”了一聲,還是坐著不動。
陸寧盯著他的側臉看了幾秒,看他一直不上床睡覺,再輕聲開口:“是不是感冒很容易傳染,要不你睡別的臥室?”
他看著她,隔了半晌說了一句:“不會傳染。”
陸寧抿唇,再將身邊的被子拉開一個角:“好了,早點睡吧,明天不是還要去買客棧嗎?”
她還記得,他還以為她就是一時興起隨口一說,其實並不會想留在這裏。
會想要買客棧,就至少說明她短期內是不介意留在這裏的。
薄斯年心裏升騰起暖意,躺到她身邊時,近乎小心翼翼地開口:“我明天就去商定下來,到時候你就也可以待到那邊了。”
他躺在她身邊,卻又隔著剛剛好的距離,似乎是不敢去靠近她。
陸寧挪近了些,再抱住他的手臂。
燈光已經關了,她借著月色抬頭看他:“我們以前相處得不好嗎,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她感覺,他總顯得心不在焉,但他關心在意她,她感受得到。
至少她如今沒了記憶,但覺得可以信任他。
薄斯年被她抱著的手臂有些僵硬,再低應:“沒有。”
凱爾說得對,人嚐過了甜頭,想要再回頭又談何容易。
更何況他如今做的是違法犯罪的事情,一旦這場夢醒了,等待他的就是法庭和牢獄,至少他跟她之間,是徹底再無以後了。
他這一輩子,大概也就隻剩這一場夢了,等夢結束了,他大概也就結束了。
她抱著他的手臂,側臉貼在上麵。
閉眼快要睡著時,想起剛剛高燒時想到的一些事情,她又抬頭去看他:“你以前是醫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