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取字
楊賜一席話,令楊信直接躺平,讓命運坐上來自己動的美好願景,徹底落空。
老爺子的中心思想很簡單:——性福,咳咳,幸福人生得靠勤勞的雙手。但靠奮鬥實現理想,這對理想就是“不奮鬥”楊信來說,無疑就是無解的悖論。
楊信歎了口氣,當下和襠下都很憂鬱。
“對了,按規矩,得冠禮之後,才能給你取字。”楊賜想到什麽,又道,“但既要遠行,若是無字,卻是有諸多不便。既然如此,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就給你取字吧。”
楊信表情一僵,很想說:不如改日?呃……不如他日?
他想要再謹慎些。
字和名一樣,是要伴隨一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更重要的是,字和一個人的逼格息息相關。你吼一聲“常山趙子龍在此”,自然是逼格滿滿氣吞萬裏如虎,但若吼一聲“常山趙鐵柱在此”……呃,那就是社會性死亡。
故而,楊信希望,自己的字是深思熟慮的,而非心血來潮隨口一取。
但楊賜主意已定。
“牧兒,我想好了,你的字就叫子誓。”楊賜含笑道。
“子誓?”楊信聞言,神情稍霽。
雖然稍顯文雅,不太符合他二八二八的真男人純爺們人設,倒也算中規中矩。
沒等他回應,楊黥卻點點頭,擊節讚歎:“《詩經·衛風·氓》有雲:總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好字!好字!”
楊賜捋須而笑,送給楊黥一個讚許的眼神,意思分明是——“你小子識貨”。
楊信識趣,沒有插話,他有身為學渣的自覺,不摻和學霸間的討論,以免自取其辱。
“信誓旦旦嗎?”他暗叫僥幸,“還好,取的前兩個字。”
……
或許是被楊黥這馬屁拍得渾身通透,楊賜心情大好,給高順、鮑出、楊黥分別都取了字。
……
高順,字翼文,典故取自《釋名》,——“鳳皇五色,心文曰德,翼文曰順。”
對這個字,高順自然十分滿意。
鮑出,字叔達,取自《禮記·月令·季春》,曰:句者畢出,萌者盡達。
他在鮑氏五兄弟中排行老三,上有鮑初、鮑雅,下有鮑成、鮑儀,根據表字中“伯仲叔季”的排法,自然要排“叔”字。
楊黥的字,則是文泰。
這個甚至不用楊黥解釋,楊信已心中了然。
——否極泰來。
至於張猛,他父親張奐早就給他取好了表字,字叔威。
……
月底。
萬事俱備,傳(通關文牒)也辦好,楊信等人按時出發。
隨行人員陣容豪華,楊黥、高順、張猛、鮑出自然都在列,還有近七十名無名卒。
無名卒小有折損,但早已進行了補員,甚至,兵力還有略微擴充。
譬如,“甲士”盡數升級為“步戰騎士”,配了負甲之馬,甲騎也擴充到十三騎,且都是一人雙馬。
楊信一向未雨綢繆,早就準備了“預備役”,而預備役和正式兵員一同訓練,同吃同住,所缺少的,隻不過是戰場經驗。
這樣一來,雖然擴軍了,無名卒的整體素質下滑不大,隻需幾場血戰淬煉,就能恢複如初。
唯一讓他深感遺憾的,是賈詡不願隨行。
“真不去?”楊信做著最後確認。
“不去。”賈詡郎心如鐵。
“原因呢?”楊信詢問。
“我才剛收了一良徒,得專心教導。”賈詡義正辭嚴,似乎已洗心革麵,完全適應了“人類靈魂工程師”的角色。
“真實原因呢?”楊信又問。
“怕冷。”賈詡道。
“你是西涼人,還怕冷?”對方如此實誠,楊信一時無語。
“冷和冷也是有區別的。”賈詡道。
楊信無奈,想了想,又道:“既然如此,還請文和先生好好教導楊修,還有,替我訓練些預備役。我讓楊修抄錄了我的練兵心得,您可以看看,若能查漏補缺,提出見解,那也再好不過。”
“心得?”賈詡聞言一怔。
……
待楊信等人出發後,賈詡手捧那本手冊,封皮上是四個字。
他念了出來:“——《子謙新書》?”(曹操:……)
名字其實是剛取的。
為了預防社會性死亡,楊信自不會將《青春修煉手冊》的名字公之於眾。
不過,楊修在抄錄的過程中,不知是有心的,還是故意的,他將楊信一些天馬行空,信筆由韁的心得也抄錄下來。
賈詡看了幾眼,表情就有些古怪。
——人性本賤,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得到了的怎麽都騷不動。所以,才有“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培養人才時,一個看得到,卻不易達到的目標,最能激發出一個人的最大潛力。
“呃~~”賈詡表情僵硬,頓了半晌,卻忽然笑了,“言語略顯粗俗,不過,居然還挺有道理。有趣,實在有趣……”
他嘖嘖稱奇,饒有興致地繼續看了下去。
幸好楊信已經走遠,否則就要當場社死了。
……
雖然是前往北地,楊信等人卻沒有一路向北,而是準備悠然東行,準備先向東到青州,再乘船前往遼東。
沒錯,這個時代的古人,已經下海了。(古人: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你怎麽這樣憑空汙人清白?)
早在前漢,琅琊與衛氏朝鮮的航海往來就已屬常態,而當本朝戰亂時,諸如北海管寧、邴原、劉政,平原王烈之類的名流,都曾乘桴越海,避禍遼東。荀彧的叔父,荀氏八龍之首的荀爽,也曾大隱隱於海上。
當然,也不能直接東行。
須得先北上,經河東郡,繞個圈子,再往東行。
原因也很簡單,弘農郡的正東,就是帝都雒陽。楊信這一行人,自然不能大搖大擺地出現在帝都附近,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何況,——河東郡!
楊信不禁心潮澎湃:關二爺,一見不日,如隔三秋!我來了!
……
正值午時,秋老虎肆虐。
林間,楊信一行人在休息,準備等日頭不那麽酷烈時,再動身。
眾人都縮在林蔭裏,以躲避暑氣侵襲。在河畔,則有一匹光彩照人的神駿白馬逡巡,四蹄奔踏,分外引人注目。
這匹白馬自然是逾輝。
楊信考慮再三,還是帶上了這匹“遠光馬”。
原因有二:其一,眼下黃巾道尚未成勢,天下還算太平,即便隨身攜帶“仇恨吸引器”,也還算安全;其二,若是走了狗屎運,遇上關二爺、張三爺等風流人物,楊信總不能將“弘農楊氏”的招牌貼腦門上,而胯下一匹天馬,還是很能彰顯不凡的。
不過,這匹天馬著實讓人頭痛。
河水之畔,逾輝正耀武揚威,不是在喝水,而是在——“照鏡子”。它盯著河麵,不時昂首抬蹄,擺出一個個瀟灑不凡的姿勢,完全陶醉於自己的英姿,不可自拔。
楊信輕撫額頭,一臉無奈。
他也沒料到,這匹天馬除了懶、饞、滑,居然還有性格缺陷,是一匹自戀馬。
“阿……文泰,我們到哪了?”楊信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扭過頭,不再去看那匹搔首弄姿的大公馬。
稱呼其他人的“字”,他還有點不習慣。
“我們先北上到了猗氏,而後沿涑水東行,應當是剛過了安邑,離聞喜不遠。”楊黥一邊回答,微微蹙眉,在地圖上標識和塗改,“舊地圖果然不可靠,分率、準望、道裏等都有很大謬誤。”
既然是遠行,楊信等人幹脆順路以雙腳測量距離,重繪走過的地圖。而這一光榮且艱巨的任務,自然是偏執狂楊黥最適合。
“聞喜縣?”楊信眼神一動,想起了什麽,“我記得,河東裴氏,就在聞喜縣吧?”
“正是。”楊黥點點頭,又疑惑道,“少主,你與河東裴氏有舊?”
楊信搖搖頭,嘴角扯起一抹微笑:“隻是久聞其名,心向往之。”
“心向往之?”楊黥一臉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