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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一口毒奶

  門開。


  楊奉、郭太形如鬼魅,身形悄無聲息地冒出,現身於鮑出身側。


  郭太身負重傷,幾無一戰之力,但楊奉可並非如此。


  “給我死!”他基業被毀,滿腔怨氣無處發泄,當即槊尾向上,一槊橫掃,重重砸在鮑出的後腦門上。


  “呃”


  鮑出一聲慘叫,踉蹌著前倒,已是頭破血流。


  擎天之勢崩塌。


  出乎意料,劈柴人沒有借機下手,反而側過身去,避開了鮑出。


  “你在幹什麽?為什麽不殺他?”楊奉見狀,不由大怒。


  “頭兒,我看此人也是個豪傑,死在此地實在可惜。”劈柴人搖搖頭,淡然道,“我等大勢已去,殺他於事無補,卻會徒增仇怨……”


  楊奉輕哼了一聲,卻沒再動手。


  介山賊以往與人為善的行事,就是出自對方的建議。而事實也證明,此舉看似示弱,略顯從心,但介山賊卻能安然無恙,還在慢慢壯大。


  而郭太的手段看似爽快,卻令介山賊一朝覆滅。


  楊奉心生怨毒,一時之間,他都不知道真正該去恨誰。


  “興承,快走!”郭太在旁催促。


  他已看到,楊信、楊黥等人正在迅速靠近。


  “通幽。”楊奉心情複雜,抬起了右手。


  他基業已失,暫且隻能寄身郭太手下,雖滿腔憤恨,卻也隻能深埋心底了。


  嗡


  一扇古老門扉浮現,無數栩栩如生的人獸圖案浮沉,如同開門揖客,郭太、楊奉依次進入。


  隻剩劈柴人。


  楊信大步而來,又使著手勢,讓鮑出言語牽製對方。


  這劈柴人可是一名天命者,所負更是上等天命“甪端”,他起了愛才之心,——留下吧留下吧,哪裏的黃土不埋人?


  “那個,你不是啞巴麽?”鮑出著實是個實誠人,想不出什麽問題。


  “我隻是不喜歡說話。”劈柴人道。


  “……”楊信滿頭黑線,這理由如此充分,讓他一時無言以對。


  “壯士請留步,”他朗聲道,“這位壯士,可願留下姓名?”


  劈柴人麵露猶豫,還是沉聲道:“在下徐晃。”


  說罷,他轉過身去,一步踏入門中。


  “徐晃?”楊信身體晃了晃,震驚之餘,大聲疾呼,“卿本英雄,奈何從賊?何不……”


  他說不下去了。


  門已合上,消散在空氣中。


  楊信僵在原地,滿臉寫著“追悔不及”。


  有的人,錯過了,就是一輩子……


  和徐晃擦肩而過了?

  徐晃,字若瑄,號揉肩居士,膚白貌美大長腿,尤其那個寫真是……


  咳咳,串戲了串戲了。


  徐晃,字公明,五子良將之一,因治軍嚴整被曹操讚“有周亞夫之風”,曾在正麵戰場上擊敗武聖關羽,其軍事才能可見一斑。


  甚至,專門有個成語,就是因他而生,叫“見縫插針”,啊呸,“長驅直入”。


  楊信那個後悔啊:額錯咧,額真滴錯咧,額從一開始就不應該過來……


  若他早知道此人是徐晃,絕不會僅派鮑出去牽製對方。


  他必定先來個“漢如雨下”豪華套餐,將徐晃團團拿下,五花大綁抬上花轎直接送入洞房,然後……誒誒,跑偏了跑偏了,我可是直男,24K,純的。


  “少主,你怎麽了?”見楊信一臉痛心疾首,楊黥疑惑道,“此人雖有幾分勇力,但目前看來,隻是匹夫之勇罷了,再等個幾年,他必不是叔達的對手。”


  “他可不止是匹夫之勇……”楊信搖搖頭,卻沒法多做解釋。


  “有機會的。”楊黥笑著安慰,“據記載,甪端是一種特殊神獸,隻伴明君左右,專為英明帝王傳書護駕。擁有此天命的人,必會良禽擇木而棲,不會一直跟著那楊奉的。”


  “哦?”楊信似有所思。


  他想起,據史書記載,徐晃見曹操後,的確是第一時間就棄暗投明,投奔對方。甚至,徐晃還有過感歎:“古人患不遭明君,今幸遇之,常以功自效,何用私譽為!”


  這樣就好……


  楊信點點頭,但忽然反應過來:好個屁,這不是跟了曹老板麽?

  這就跟隻要你努力工作,你哥就給你娶了一嫂子,你老板就再添一輛寶馬一樣,跟你有毛線關係?

  氣抖冷


  這時,裴正也走了過來。


  楊奉逃離後,神荼也隨風而逝,再無痕跡。


  “子誓,實在抱歉。”裴正滿懷歉意,態度真誠,“楊奉是我裴氏的生死大敵,剛才我怒火攻心,才會越權指揮,還望小友海涵。”


  楊信能說什麽,隻能故作大度,出言安慰。


  誠然,裴氏子弟最後關頭不聽指揮,但他家也是損失最為慘重的,以一家之力生啃神荼這個硬骨頭。


  若非他們“自告奮勇”,無名卒的損失怕是不小。


  而眼下,在楊信有意無意地調度下,甲士為楔子,一衝即撤,武卒則布散外圍,遙遙射箭,故而並無什麽損失。


  所以,裴正實則是自作聰明,偷雞不成蝕把米。


  ……


  戰局已定。


  楊奉、郭太、徐晃全都撤了,懸念自然也降到了零。


  楊信接連號令,收攏起無名卒,而打掃戰場的事情,則交給裴、程兩家。


  一則,介山賊一介草寇,根本沒多少油水,楊信此時此舉,反倒高風亮節;二則,打掃戰場其實也是危險活,難免會有窮凶極惡之輩,抱著“拉一個夠本”的想法同歸於盡。


  楊信底子薄,可不願損失在這種事情上。


  程家、裴家打掃戰場,倒是下手狠辣,毫不留情。


  程家是身負血仇,而裴家則是損失慘重,故而下手比程家還狠,根本不留活口。


  楊信也拿了幾個活口,詢問一番後,交給了程家。


  很快,楊黥清點完畢。


  楊信無心逗留,對楊黥道:“咱們該走了,先去尋找走失的弟兄,尤其是——張猛。”


  最後兩個字,他有點咬牙切齒。


  “這麽急?”楊黥聞言一怔。


  “功成身退不就該這樣嗎?”楊信瀟灑笑道,“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


  程銀得知楊信告辭,很是吃驚。


  “子誓賢弟,”程銀疑惑道,“此戰大獲全勝,不說戰利品要再分割,你也該隨我回家吃頓慶功宴才是……不如多逗留幾日,讓我也盡一盡地主之誼。”


  “錢財身外物。”楊信擺擺手,一臉義正言辭,“我此舉是為正義公道,哪是為了什麽錢財?事情既已辦妥,我也算不負眾望,一身輕鬆,是該告辭了。”


  程銀反複挽留,但楊信態度堅決。


  最終,程銀拗不過對方,隻能看著楊信等人揮手告別。


  “所謂的‘君子’,恐怕就是這樣了吧……”他心悅誠服,感慨道。


  楊信腳下一個趔趄:還好,自己從不用劍。


  不遠處,裴正也盯著眾人背影,卻是麵沉如水。


  ……


  “少主,你瞧出了什麽?”一路上,楊黥問道。


  他自然也窺出些端倪。


  楊信點點頭:“我差不多明白,聞喜裴氏收割的是什麽了……”


  “什麽?”楊黥問道。


  “是——氣運!”楊信解釋道,“我初來時,就感覺此地山勢雄奇,有‘並吞八荒’之相。或許,這裏就像一處蓄水池,雖然很緩慢,卻能蓄積四方氣運。”


  楊黥表情一動,恍若大悟:“那鄒姓老頭,看到的不是路,而是氣運如水般的流向?”


  楊信點點頭。


  “爺爺說過,氣運這玩意,絕非人力所能操控。若建個蓄水池就能吸收氣運,那陰陽家恐怕帝王多如狗,將相滿地走了。”他摩挲下巴,“我剛剛盤問了幾名賊人,他們都說楊奉每日哀嚎,痛不欲生。或許,這就是強行灌注氣運的後果……”


  “等等,”楊黥眼睛一亮,道,“我在古籍中,見過有‘殺人奪氣運’的說法,莫非是……”


  楊信點點頭:“我猜想,氣運這麽一轉嫁,就無痛無創無恢複期無副作用,由一口毒奶,變成安全的奶,放心的奶了。”


  楊黥自然聽不懂這瘋言瘋語,但也依稀知道個大概。


  他麵露沉吟,忽然臉色一變:“這聞喜裴氏其心可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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