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諸葛

  山道難。


  數日後,楊信等一眾等人,已到達兗州泰山郡境內。


  山路崎嶇,起伏逶迤,雖是風景壯麗,遠遠觀之,能令人生出“君子坦蛋蛋,天高任鳥飛”的豪情,但若置身其中,則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感受。


  有句文言文形容這種感覺,那就是——累的跟孫子似的。


  “怪不得會有‘泰山四寇’,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呐……”楊信低聲嘀咕,“我若得此山川之險,也難免會想占山為王的。”


  這泰山實為天險,山賊蟄伏於內,若不熟悉地形,就是十倍兵馬也難以拿下。


  他暗自慶幸,幸虧甲士都配有馱馬,甲騎則更是配了雙馬,否則,想要越過這座山,恐怕他們得折騰掉半條命。


  饒是如此,無名卒也都是累得夠嗆。


  當然,所有人中,有兩人尤為辛苦。


  “呼哧……”


  “呼哧……”


  日頭炎炎,張猛、鮑出各自肩扛著兩大包沉重幹糧,氣喘籲籲,卻是大步流星,如履平地。


  他們扛著的,是其他人的口糧。


  就和千千萬萬個做好事不留名的隔壁老王一樣,這二位,卻是沉默地替別家男人扛下了所有。


  遝遝遝~~

  腳步聲沉重,兩人幾乎是並肩而行,誰也不肯落後一步。


  雙雙知天命後,他們不知不覺起了較勁之心,都是不甘人後。


  當然,隻要控製在“君子之爭”的範圍內,這不是壞事,楊信也不會阻止。


  “叔威,叔達,休息下吧!”他仰起頭,看了看日頭,大聲道。


  “阿兄,我還不累呢!我能跑能跳,再走幾裏地也沒事。”張猛咧著嘴,挑釁地橫了身旁某人一眼,難得地沒有偷懶耍滑。


  “我也不累。”鮑出沉著道。


  “你們倆是不累,其他人都快累趴了。”楊信苦笑,指了指其他人。


  ……


  張猛、鮑出站立如鬆,高順也負甲而立。


  在他們身旁,楊信、楊黥兩鶸瑟瑟發抖。


  楊信手上不停,單身多年的一雙麒麟臂沒有閑著,不時扭曲變化,擺出一個個彎折古怪,卻又雄壯有力的姿態,變化詭譎,暗藏玄妙。


  這是他自《霸王》六式拆解而出,效果上雖然差了許多,但閑著也是閑著,聊勝於無嘛。


  說來也是奇怪,還未到達遼東,張猛、鮑出、高順都已有了天命的征兆,而兩位楊家子也是同吃同住同訓練,身上卻是一點跡象也無。


  不過,楊信也不在意,他有經驗,大器向來都是晚成的。


  這是他格物致知,自我觀察後得出的結論。


  ……


  “來來來,咱們繼續。”張猛迫不及待。


  楊信哭笑不得,他一直沒注意,這家夥好勝之心居然如此重。


  ……


  遝遝遝~~

  腳步聲悠悠回蕩,張猛、鮑出負重而行,腳程上居然還壓過眾人,僅片刻光景,就將楊信等人遙遙甩在身後。


  楊信仰望兩道背影,也不禁感歎:天命之威,恐怖如斯。


  “呃~~你們幹什麽?”


  忽然,前方傳來張猛一聲怒叫。


  “遇上山賊了?”楊信心生凜然,三步並作兩步,趕了上去。


  “阿兄,我的袋子……”張猛轉過身來,將肩扛的幹糧袋露給對方。


  卻見,上麵多了一支箭。


  “箭?不可能吧,山賊還有弓弩?”楊信循著箭來方向望去,眉頭皺起。


  他打量幾眼,麵露狐疑:“郡兵?”


  楊信身處高處,看到下方聚集著一群人。


  看裝束,他們並非盜匪,而是漢家官兵。此外,對方足有百餘人,就規模而言,恐怕不會是縣卒,而是郡兵。


  郡兵敢於主動挑釁,按理說,肯定該是飛揚跋扈鼻孔朝天的。


  但楊信一眼望去,這些人卻皆麵露懼色,如驚弓之鳥一般,甚至有十數人連看也不看,轉身就逃進了山林。


  楊信發現一輛囚車,囚車中,是個披頭散發,看不清麵容的中年大漢。


  “哦?是一支押運隊伍?”他恍然大悟,心中暗道,“不過,不由縣卒押運,而是這麽大的陣仗……”


  楊信表情一動。


  他想到了一個人的事跡。


  “不會這麽巧吧……”楊信心中暗道,“我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懷孕?”


  很快,楊黥、高順領著一眾無名卒也跟了上來。


  下方郡兵抬頭仰望,看到這一支明顯是精兵悍卒的隊伍,臉上懼色更濃,生不起半點戰意。


  張猛唯恐天下不亂,提議道:“阿兄,要不要把這些人都拿下?”


  “那是官軍,你想喜提銀手鐲一對?”楊信撇撇嘴,不以為意。


  僵持間,押送人群中,一名似乎是領袖的中年文士走出。


  男子身高八尺,顏如冠玉,一雙眸子顧盼生神,甚為風流儒雅。


  “……”楊信臉色微動。


  他這是第二次見到,能有人在英俊上和自己不相上下,上一次,是在電影《新警察故事》中看到了阿祖。


  他生出帥哥惜帥哥的好感。


  “這位閣下,在下是泰山郡丞,此行負責押送一位朝廷要犯。”男子行了一禮。


  他麵露歉意,誠懇地道:“此人有親眷威名在外,郡兵們都甚為恐懼,故而風聲鶴唳,傷及了諸位……諸位,傷了你們的糧袋,我願原價賠償。”


  “賠償就不必了。”楊信笑意灑然,擺擺手後,又道,“在下來自司隸,正準備向青州借道前往北地,對此處不熟。我可否問問,囚車中的是誰?”


  他沒有透露身份,卻不動聲色地突出了要點:我,首都來的,不是正經人,啊呸,不是普通人。


  中年文士遲疑,旋即苦笑一聲:“也沒什麽好隱瞞的,整個泰山郡,此人之名怕是無人不知……他名臧戒,本是華縣縣獄掾,因犯法而被太守下令捉拿。”


  “臧戒是不是有一子,名為臧霸?”楊信又問。


  中年文士點點頭。


  “果然!”楊信握緊拳頭。


  轉瞬間,他表情數變,似乎在進行一場艱難的抉擇。


  楊黥心中奇怪,不由問道:“少主,你怎麽了?”


  “文泰,你說咱們偽裝一下,能不能讓這些人認不出咱們?”楊信側過頭,壓低聲音問道。


  “嗯?”楊黥一點就透,瞪大了眼睛,“莫非,少主是想劫囚?”


  楊信點點頭。


  “為了交好那個臧霸?”楊黥心思敏捷,立刻想通關節。


  楊信低聲道:“臧霸為泰山豪傑,猛鷙過人,且孝烈勇武,是一員良將。若能救出其父,或許就能借此招攬此人。”


  “這個,卻得從長計議才行……”楊黥有點頭痛,搖頭道,“至少數日之內,我們都不可動手。畢竟,我們雙方才剛剛碰上,幾日內囚車就被劫了,難免會聯想到我們身上。”


  “那就再想辦法。”楊信低聲道,“臧霸才華橫溢,值得為他冒險。”


  臧霸的才能本領,固然不及五子良將,但也絕對是一員優秀猛將!


  念頭幾閃,楊信準備告辭。


  臨行時,他隨口問了一句:“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在下諸葛珪,字君貢。”男子道。


  楊信的動作僵住了。


  楊黥一臉詫異。


  雖然自己這位少主有著名為“間歇性精神病”的古怪病症,但他還是第一次在對方臉上,看到如此精彩紛呈的表情,簡直像是無數種情緒炸開,相互暈染。


  “恪守律法,懲奸除惡,吾輩義不容辭。”楊信忽然一抹臉,無數情緒都消失無蹤,臉上隻剩下“偉光正”三個字,義正辭嚴道,“君貢先生,在下願護衛你等回城,盡一份綿薄之力。”


  “嗯?”


  不說諸葛珪,楊黥也是驚訝得難以附加。


  “少主,那個……臧霸呢?”他忍不住低聲提醒。


  “臧霸?誰是臧霸?從沒聽說過這個名字,”楊·我就是如此現實·信擺了擺手,翻臉如翻書,“無名小卒,不值一提。”


  “……”楊黥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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