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乞活曲
沙場點兵。
擊鼓之聲回蕩,旌旗上下翻滾,楊信曲正在操練,煙塵滾滾,當真是氣勢恢宏,馬如龍,人如虎。
楊信這一曲,如今終於補足五百之數,算是名副其實了。
他很滿意。
這一曲人馬,完全是按他的要求補齊的,共分四屯兩隊,俱為精銳,各有其長,各司其職。
四屯中,楊黥領一屯,為步兵屯,號為“折衝屯”,麾下有丈八擒豹為裨將;張猛領一屯,為步兵屯,號為“冒刃屯”,麾下兩隊率,分別為文陸、鮮於翊;徐牧領一屯,為輕騎屯,號為“突騎屯”,麾下兩隊率,分別為九貉、張飛;麹義領一屯,為弓弩屯,號為“先登屯”。
兩隊中,高順領一隊,有甲騎五十,號為“陷陣隊”;鮑出領一隊,有甲士五十,號為“擐甲隊”。
如此一來,這一曲人馬,步騎皆備,遠近皆宜,連續操練後,戰鬥力已是相當可觀。
楊信思考許久,為這一曲則取名為“乞活曲”。
咳咳,他表達願望的方式,一向就是這麽樸素。
當然了,這名字自然是不足為外人道哉的。
能打造出“乞活曲”,得倚仗耿臨的盡心竭力的支持。
就不提擅射或能騎的勇士難找,麹義的“先登屯”需弓弩,徐牧的“突騎屯”需良騎,鮑出的“擐甲隊”需重甲,至於高順的“陷陣隊”,其要求之苛刻更是不必多說。
若非要求嚴苛,以高順的本事,楊信就算砸鍋賣鐵,也得搞個陷陣屯出來的。
耿臨為了支持楊信,也的確是下了血本。幸虧楊信幾戰斬獲不少,帶回的高句麗人俘虜也有些價值,否則耿臨掏空家底,也難以完全滿足楊信的要求。
對耿臨的鼎力相助,楊信看在眼裏,也記在心裏。
“府君大人殫財竭力,我自然也要竭盡全力。”他打定主意,“一定要將乞活曲全數活著帶回來!”
……
楊信在拚命操練,厲兵秣馬。
隨著乞活曲逐漸成型,眼觀鐵騎奔踏,勁卒撲殺,弩手遠射,甲士衝撞,楊信的腰杆也日漸挺直,信心漸生。
“都說將是軍之膽,但反過來說,軍也是將的膽。”他由衷感慨。
優秀將領固然能帶動士氣,但麾下的精銳士卒,卻也是將領的底氣。恐怕,也隻有軍神韓信一般的人物,才能“驅市人而戰之”,還能獲得勝利。
楊信很滿意,如今他的麾下,可真能算猛將如雲了。
別的不論,隻光說知天命的,就是人才濟濟。
數一數,除了自己,還有楊黥(蜃)、徐牧(帝江)、張猛(封豨)、高順(旱魃)、鮑出(巨靈)、麹義(冰夷)、文陸(酒吞童子),整整八人。此外,張飛,丈八擒豹,那都是必然要知天命的,九貉也有一定機會。
不過,猛將如雲,謀士卻……
楊信不由頭痛。
而越是逆境,謀士就顯得愈發重要。
趙戩勉強算半個,但他長於情報分析,出謀劃策卻不行了。
他想招回賈詡,但路途遙遠,等書信送到,怕是黃花菜都涼了。且以賈詡老(貪)成(生)持(怕)重(死)的性格,恐怕即便收到書信,也會假裝沒看見的。
還好,趙岐回來了。
楊信下定決心,要三顧茅廬,展現自己的誠意。
……
“邠卿先生,我是誠心誠意地邀請你出山。”楊信畢恭畢敬,一臉正色地道,“您看,我都是第三次來了,誠意難道還不夠嗎?”
“誠意?”趙岐嘴角抽搐,鬱悶道,“每天來我這混吃混喝,這就叫有誠意?還有,你帶張叔威那潑皮來是什麽意思?是想吃垮了我,再逼我出山?”
“呃——”楊信也有些尷尬,幹脆耍起無賴:“邠卿先生,叔茂可是軍正,也要隨軍向北的……你不為朝廷考慮,難道也不為他考慮?”
他沒辦法,隻能“挾侄自重”了。
趙岐歎息一聲。
“我已年近七旬,你想讓我出塞,卻是為難我了……”他搖搖頭,思忖著道,“不過,我想到河間國有一良才,或許能為你所用。”
“河間國?”楊信精神一振,趕忙道,“邠卿先生請說,我必誠心去請。”
河間國在涿郡南邊,楊信領部曲前往代郡,也能稍微繞個道,順道跑上一趟。
“此人名張超,字子並,河間鄚人,是留候張良之後。”趙岐不偏不倚,中肯介紹道,“我聽聞,他擅長草書,且熟讀兵書,舉止間有先祖遺風,或有幾分謀略。”
他話沒說死,說明道聽途說居多。
“張超?”楊信歪了歪頭。
“子誓,莫非你聽說過這個人?”趙岐疑惑道。
“這倒沒有。”楊信搖了搖頭,心中暗道,應當隻是同名同姓。
他隱約記得,曹操麾下就有張邈、張超兩兄弟。這兩兄弟,曾聯合陳宮迎呂布,給了人妻曹一次永生難忘的背刺,若非荀彧、夏侯惇力挽狂瀾,恐怕他也隻能跑到袁紹那當打工人了。
楊信沒猜錯。
兩人的確是同名。
趙岐口中的張超是河間人,字子並,在將來在黃巾之亂起時,成了車騎將軍朱儁的別部司馬,但功勳不顯;而曹操麾下那個張超,則是東平人,字孟高,當過廣陵太守的。
“我給你寫一份拜帖。”趙岐想了想,道,“至於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了……”
“如此甚好。”楊信大喜。
趙岐是海內名士,他的拜帖,自然是很有用的。
……
乞活曲一路往西,楊信、楊黥、張猛、趙戩則南下,準備先去一趟河間國鄚縣,然後再回轉,與大部匯合。
在這段時間內,則以徐牧領乞活曲了。
一路上,張猛很被嫌棄。
原因無他,其餘三人都能騎馬,唯獨張猛開著十一路狂奔,嚴重拖累行軍速度。
不過,即便處處不便,楊信依舊決定帶上張猛。
這廝看似是個粗胚莽漢,但那隻是他穿的保護色,張猛可是儒將張奐之子,是貨真價實的文武兼資,且詭計多端。
更重要的是,在某些情況下,一個聰明的莽漢,適當地胡攪蠻纏,可是比十個隻能耍嘴皮子的書生更能破局!
而正如楊信所料,張猛的確替他破局了,不過,卻是以另一種方式,一種他意想不到的方式。
……
長途跋涉。
隨著一路遠行,張猛的優勢漸漸顯現,一身積膘深不見底,為他源源不絕地提供體力。這時候,反倒是楊信、楊黥、趙戩的坐騎體力不支,被張猛遠遠甩在身後。
沒法子,他們的戰馬都隻是普通良駒。
此次出征,楊信並沒有帶上逾輝。
原因自然不必多說。
楊信還是個練習時長不到兩年半的小小軍候,並不願引人注意。
……
河間國,鄚縣。
說來也奇怪,留候張良是潁川人士,這位張超,卻是在河間國。
而張超似乎也是一位名人,楊信四下打聽,很快就找到了張府所在。
見過門房,他遞上趙岐的拜帖。
卻不料,趙岐的拜帖如石牛入海,居然沒能成功。
“這位小公子,”門房麵露歉意,“我家主人正在會友,興之所至,不願見人。諸位可否過幾日再來?”
“會友?”楊信皺眉,和善地道,“可否代為傳達,我們是真有急事。”
門房隻是連連道歉。
楊信繼續追問。
門房拗不過,隻得道:“我家主人酷愛草書,每每與人切磋交流,往往通宵達旦,廢寢忘食,其餘俗事都一概不管。何況,此次拜訪的人中,更有安平縣的玄光先生,所以他必是無心見外人的。”
“玄光先生?”楊信一愣。
“應當是崔曄,崔玄光。”楊黥湊近,低聲道,“崔曄是崔寔之子,崔瑗之孫,祖孫三代都擅長書法,尤其是草書。”
“崔寔?我倒想起來了……”楊信點點頭。
他認識崔寔。
倒不是楊信對草書有興趣,而是崔寔寫了本書,名為《四民月令》。這本《四月民令》,是專門描述農事活動的專書,頗有見地。
楊信心情幾變,卻不願拜會了。
自東漢以來,天下多空談清議的風氣,譬如將來的豫州刺史孔伷,就被評價為“清談高論,噓枯吹生。”
但是,這種空談,於國於民都無益。
張超鍾情草書,雖不敢說是“玩物喪誌”,但過於沉迷,不務正業,和“空談清議”也差不多。
“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楊信暗暗評價。
不過,來都來了……
“文泰,你懂草書嗎?”楊信問道。
他準備以書法當敲門磚。
其實,楊信自己的字也屬上品,所謂字如其人,頂著這一幅皮囊,字哪裏會難看?他還跟隨河東安邑的書法大家衛覬學過一段時間的書法,頗有幾分造詣。不過,他學的是隸書,對草書卻不擅長。
“不懂。”楊黥搖頭。
楊信複望向趙戩。
趙戩苦笑,也搖了搖頭。
楊信一臉無奈。
“阿兄,”張猛不樂意了,滿臉不服地道,“你怎麽不問我?”
“你?”楊信一怔,哭笑不得道,“叔威,你行嗎?”
“瞧我的手段吧!”張猛咧嘴一笑,一幅揮斥方遒的豪邁做派,“拿紙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