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一夫當關(今日也兩更)
“少主,看看這是誰?”
屍橫遍地的鮮卑營帳中,張飛提溜著一物走出,滿臉張揚笑容,興高采烈。
楊信定睛一看,那是個死不瞑目的腦袋。
赫然是——胡狼!
“胡狼?”他略一遲疑,旋即恍然,麵露冷笑,“什麽王帳第一武士?和我漢家虎賁相較,可是差了十萬八千裏了。”
僅是一瞬,楊信已想通了關竅。
夏育全力一擊的投矛,那是何等勢大力沉?開山斷嶽,怕也不在話下。
胡狼挨了那記投矛,雖僥幸未死,卻也被重創,同樣在傷員之列,安置在了南岸營壘之中。
他怕是萬萬想不到,大軍才剛剛開拔,南岸營壘就被楊信偷了家,連他自己也被張飛斬殺。
“不得不說,這廝確有幾分本事,”張飛也不自矜,笑著道,“即使身負重傷,也是我和丈八擒豹二人聯手,足足幾十合,才勉強將之斬殺。”
“一介匹夫罷了,不必在意,幹正事。”楊信擺擺手,如同揮蒼蠅一般。
他有序調度,漢軍剩餘部眾迅速渡河。
“拆浮橋!”
待全軍渡河,已是小半日過去,楊信當即下令。
“是!”
鮑出、張猛、高順等將親自動手,很快,浮橋盡數都被拆了,順著河流滾滾而下,再無蹤跡。
望著滔滔江流,楊信深吸一口氣,神情肅然。
“夏大人,接下來,全軍就都交給你了。”他轉過頭,對夏防囑咐道,“不要猶豫,以最快速度南下。若是中途有什麽波折,則可與元皓兄,叔茂等人商量。”
“明白。”夏防點點頭。
楊信又望向公孫瓚。
“伯圭兄,固守於此地,那可是九死一生的……”他麵露微笑,“你不怕死?”
“後悔?”公孫瓚凜然一笑,“你既然不怕死,我自然也能舍命陪英雄。”
兩人相視大笑,關係雖依舊沒有緩和,但都有英雄惜英雄之感。
……
楊信的計劃,說來其實很簡單。
留下所有騎兵,固守歠仇水南岸,為步卒南下爭取寶貴時間。
他集結漢軍騎兵,徐牧的突騎屯,公孫瓚的白馬義從,再加上還能戰的零散騎兵,勉強湊了個五百。
區區五百騎兵,想抵禦萬餘鮮卑驍騎,自然是癡人說夢。
好在,守河就跟守城一樣,有著天然優勢。
浮橋狹窄,跟雲梯其實差不多,敵軍再多,也施展不開,隻能依靠添油戰術,一點點往上填。若以猛士悍將戍守岸邊,則可一夫當關,萬夫莫摧。
也是這個緣故,楊信留下了麾下大部分猛將。
楊黥、徐牧、張飛、趙詡、丈八擒豹、文陸、九貉、鮮於翊八人,全都在此。
高順及麾下的陷陣隊是重裝甲騎,移動速度不快,楊信不準備留下他們;麹義、鮑出、張猛都不能騎馬,若是留下,同樣不利逃走,故而也在南下之列。
“楊軍候,且聽我一言。”夏防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道,“等鮮卑人察覺到不對,這一來一回,怕是已經過去了大半日……他們修建浮橋,至少也需要一日一夜,或許不必阻攔,我們也能逃脫。”
他是好意,想直接全軍南下。
而夏防所說的,其實也有幾分道理。
漢軍、鮮卑軍能一夜渡河,是因為浮橋都是提前備好的,若是重新伐木,搭建浮橋,花費時間則要多得多。
但楊信堅定搖頭:“這關乎六千餘人的性命,我們不能賭。”
“明白了。”夏防麵露崇敬,重重點頭後,不再多勸,“楊軍候,珍重。”
“那是自然。”楊信笑了。
……
高順在卸甲。
“翼文,你幹什麽?”楊信注意到他的動作,不由皺眉問道。
“少主,”高順神情剛毅,沉聲道,“人馬披上鎧甲時,是甲騎,但卸了鎧甲,卻是輕騎了……少主,我願留下!”
“你啊你~~”楊信心中感動,卻不知該說什麽,隻是拍了拍他的鎧甲。
“我也留下。”張猛神態張揚,也一一卸下鎧甲,“阿兄,我的腳力,你是見過的……雖然沒有馬能載得動我,但我有‘積膘’護身,耐力逾人,若論長途奔走,我的雙腳可不比馬慢。”
他並沒有誇大其詞。
楊信想了想,也有些心動。
張猛暴戾勇烈,又擅激勵士氣,在這種小規模肉搏中,他發揮的作用還遠超趙詡、文陸等人。
“你要留下,就必須約法三章。”楊信緊盯著他,神情嚴厲道,“若到了需要退走的時候,我會讓你提前撤走。”
“我明白。”張猛點點頭,笑著道,“阿兄,我可不是一根筋的莽夫,好多東西我都還沒吃過呢,哪能這樣丟了小命?”
楊信啞然失笑。
“我也留下。”鮑出大步走來,也自告奮勇道。
“你不行,絕不行。”楊信當即搖頭,“你不會騎馬,等到撤退時,你準備怎麽做?”
其實,他也想留下鮑出。
鮑出勇猛還勝過張猛,在這種“一夫當關”的特殊情境中,最能發揮作用。
但很可惜,鮑出不會騎馬,卻是不能留下的。
“或許,這不是問題。”高順拍了拍座下青驄的脖頸,提議道,“我的青驄是天馬,即便載了兩個人,同樣能奔走如飛。”
青驄睥睨看了鮑出一眼,長嘶一聲,似乎是同意了。
“少主,你怎麽說?”鮑出精神一振,眼巴巴地盯著楊信。
“既然如此,你也留下吧。”楊信想了想,讚同道。
“等等,那我也留下!”麹義聞言,自然是不樂意了。
“不行,你必須跟著他們南下。”楊信嚴詞拒絕。
“為什麽?”麹義不滿,當即道,“我也能和叔達一樣,與人共乘一騎。”
“不是這個問題。”楊信搖搖頭,親昵地拍拍對方,“我必須要留一人在軍中,元皓兄、叔茂都是文臣,欠缺威望,更欠缺果決狠辣。所以,我必須留下你,替我約束部眾……更何況,等我等歸高柳時,若有敵軍追擊,還需要先登屯的箭弩掩護,你不在怎麽行?”
“既然如此,”麹義麵露無奈,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少主,我在高柳城中等你。”
……
漢軍大部南下。
“諸位,都好好休息,接下來,會是一場惡戰……”
楊信不再南顧,而是盯著北麵,領三百騎鎮守河岸。
他靜靜等待。
接近午時。
“來了!”
文陸雙耳敏銳,忽然長身而起,大聲示警。
他的天命“酒吞童子”,似乎對五感,尤其是聽力有巨大加成,感知尤為敏銳。
煙塵滔天!
北岸人頭攢動,黑壓壓一片,自然是察覺上當,迅速趕了回來的鮮卑大軍。
“哦,鮮卑人倒也不笨,”楊信淡淡一笑,似對鮮卑大軍視若無睹,“這麽快就意識到上當,折返回來了?”
雙方隔岸對峙。
不過,兵力差距著實懸殊,鮮卑軍有千軍萬馬,而漢軍則顯得勢單力孤。
魁頭策馬而出,素利、彌加、闕機稍稍落後一個身位,顯示出其地位的不同。
他視線流轉,盯著已是一片灰燼的鮮卑營壘,心中自然清楚,留下的兩千人絕無幸免之理。
魁頭有些心浮氣躁。
“楊信可在?”他大聲喝問,聲音回蕩河麵。
“在此!”楊信淡然一笑,策馬而出,與對方隔河相望。
“哦,居然這麽年輕?”魁頭深深看了對方一眼,感歎道,“還真是年輕有為啊……”
“不敢當。”楊信神態自若,“若真是年輕有為,早已將你們掃平,而非困守於此了。”
“哼!不止用兵了得,還牙尖嘴利!”魁頭臉色一寒,沉聲道,“怪不得,素利、彌加都跟我說,即使放那七千漢軍回去,也必須得殺了你。”
他驀地揚聲道:“楊信,你親自斷後,可是令這幾百騎都陷入死地了……你覺得,他們中有多少能活著南下?”
這自然是攻心之術。
“是嗎?”楊信卻不為所動,笑容從容,“你先過河,再放狠話也不遲。”
“哼!”魁頭冷哼一聲,囂張地道,“你真以為,就憑這區區三百騎,就想擋住我鮮卑大軍?識相的話,就速速投……”
咚!咚!咚!
他話沒說完,就聽到沉悶如雷的腳步聲,竟聲聲傳過了河岸!
南岸處,一道南蠻象般的彪悍身影隔岸奔走,視線緊盯著魁頭,緊接著,對方發出雷鳴般的暴喝,一道銀芒破空而出。
“張猛?”
魁頭早已和諸部大人交換過情報,當然能認出特征最為明顯的張猛。
這是要……隔岸射殺我?
魁頭心中生怒:連夏育的做不到,你張猛固然驍勇暴戾,還能比得上夏育?
但下一刹,他神情大變。
嗡~~
博浪錐破空飛襲,卷裹著暴虐嘯鳴,下方河水被勁風割斷,竟浮現一道巨大凹陷,粼粼水波蕩漾不已,似有蛟龍潛伏其中。
這一記博浪錐,也如同一頭破空飛掠的銀龍,掀雷決電,暴虐難擋!
“阿兄,小心呐!”步度根當即驅馬而出,揮刀橫斬那根博浪錐。
鐺~~
刀碎!
步度根慘叫一聲,被生生震飛。
“啊~~”魁頭怒吼著,身形微微一側,也是揮刀怒斬。
鐺~~
他手中刀破碎,整個人被那恐怖衝勢帶下馬來,右臂耷拉下來,竟是負了不輕的傷!
而那記博浪錐去勢不止,又將他身後的數名狼歌騎接連洞穿,直至其飛出很遠,幾名狼歌騎才慘叫著倒地而死。
張猛獰笑,睥睨八方。
他的凶威,再次震撼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