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你是年少的歡喜
葉芊芊的心酸澀得厲害，被季柏一句話拉回現實，側轉了臉抹眼淚的時候，季柏看見了。
他伸手去扯紙巾，她卻已經抑制住了情緒，平靜地說：「我看過一句話，『你是年少的歡喜，倒過來念，還是你』。」
季柏愣住了，就連紙巾都忘記了要扯，腦海中只反覆回蕩著一句：「喜歡的少年是你。」
少年？
他可以被稱之為少年的時候，都在忙些什麼？好像一直有學不完的東西在等著他，他要奔波於公司、家裡的學堂和學校的考試之間，要學的東西太多了，年少的時光充實得他都沒時間擁有煩惱，更別提情竇初開的心
動和刻骨銘心的相思，那是他根本就無從感知的事。
他有些羨慕葉芊芊，至少曾有一個少年是她的少女心事，在應該情竇初開的年紀，恰如其分地喜歡上一個男孩兒，那是無法複製的人生經歷。而季柏當年根本就不曾喜歡過任何少女，如今再要說喜歡某個少女的話，又有些變態的感覺，所以有些事情，就是須得在那個年齡，那個當下發生，方才合理自然，過了
那個時機，就不對了。葉芊芊斜靠在沙發的扶手上，一副懶洋洋的模樣，她說：「這句話的重點其實是『少年』二字，可他早已不是少年了，只有我還活在過去的回憶里，沒有想明白，大家早就已
經不再年少……」
季柏聞言，終於搞明白，為什麼他從沒想過要對葉芊芊設防，皆是因為她實在是太過天真爛漫了，雖然生理年齡已經23歲，可心理年齡明顯是個小少女。
世事讓她學會了成熟與剋制，就算是在痛苦的時候，她更多的也是壓抑和控制，輕易不會宣洩。
成年人的世界，果然很不容易，就連苦痛都不再用撕心裂肺去表達，反倒是化成了淡淡的哀愁。
季柏不明白，葉芊芊到底對這個世界失望到了什麼程度，才會這麼容易就接受了所有的現實。
她明明像個單純天真的小女孩，卻一再地對自己強調：「你已經是個大人了，冷靜一點。」
葉芊芊渾身放鬆地窩在沙發里休憩。
她的指尖忽然觸到暖暖的東西，是季柏伸手托住了她的指尖，然後張開大手，讓她明顯比他小了一圈的小手落入他的手掌心。
他也沒有握住她的手，只是托著她的手說：「任何時候，你需要支撐的話，我都在。」
誠摯的眼神望向她的時候，滿載著認真，不過是一句朋友間的寬慰，卻讓她聽出了承諾的味道。
葉芊芊的指尖滑過季柏的掌心，他的手指一曲，握住了她的手指，只虛虛地牽著一點點，既不用力、也不激進，更不炙熱。溫暖的感覺通過接觸面流淌在兩人之間，葉芊芊本來繃緊了一瞬間的身體又放鬆了下來，她懶怠地將手指放在季柏的手心裡，感慨地說：「你真的是，成熟可靠得不可思議
。」
季柏認為這是一句稱讚，正想欣然接受，葉芊芊接著說了一句讓他差點血濺三尺的話：「你像人生導師或是長輩，冷靜、睿智，洞悉一切，又很包容，讓人倍感心安。」
明明聽起來都是讚美，但這不是季柏想要的，誰要做她的長輩啊？
季柏只想做葉芊芊的平輩！
對於季柏的不滿，葉芊芊一句話就將他的抗議打散了，她說：「我特別怕老，也怕死，很難想象將來我們都老了以後會是什麼模樣。
不過，我唯一可以肯定的一點是，等到了那個時候，你肯定連臉上的皺紋都是好看的。」
連臉上的皺紋都是好看的？
她得多喜歡他這張臉，才會這麼覺得？
在這一刻，季柏恨不得於須臾之間就長出葉芊芊覺得好看的皺紋。
只要是她喜歡的，他都想滿足她。
就像時光不可能倒流一樣，它也不可能快進。
依舊年輕英俊的季柏終於理解了什麼叫做：「恨不能一夜之間白頭，永不分離。」
………
意外總是發生在沒有準備的時候，以至於葉芊芊還沒有為和男神重逢的事好好高興一長就迎來了滔天的打擊。
更讓她沒有料到的是第二天下班的時候，她又見到文安陽了。
葉芊芊認為發生了昨天那種事以後，兩人這輩子最好都不要再見面了，否則除了「尷尬」也只剩下「憤怒」了。
然而文安陽明顯不是那麼想的，他居然抱著一束紅色的玫瑰花，火紅色的那種艷麗的玫瑰。
紅玫瑰象徵著愛情這一點地球人都知道，但是，葉芊芊看到紅玫瑰卻只想到昨夜喝的那支紅酒。
虧得昨晚上遇到了季柏，不僅那酒很好喝，就連一起喝酒的那人，不管在任何時候想起來，都令她感到身心愉悅，所以是季柏不夠英俊優秀嗎？
她居然在見到文安陽之後那麼雀躍，到底是被什麼鬼迷了心竅啊？
大概是瞎眼鬼吧。
葉芊芊昨晚上一回宿舍就把那束還沒有插起來的黃玫瑰丟到垃圾桶里去「花道毀滅」了，同事們以為她喝醉了發酒瘋，也沒敢問。
今日又見那個長相帥氣的男生抱著一束鮮花上門，頓覺葉老師的桃花運要麼不來，一來就是這麼地勢不可擋！
花丟了沒關係啊，男生還會再送來一束，真是羨慕不來。
葉芊芊滿腦子都是疑惑，望著文安陽，不懂他唱的是哪一出。
是女神孟娜娜不夠美麗還是人生不夠刺激，非要到她這裡來尋開心？
文安陽展顏一笑，一如往日的溫柔可親，他說：「芊芊，對不起，昨天發生的事情太糟糕了，先離開是我想冷靜一下。
我仔細地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和你對我的喜歡相比，我對娜娜的所謂喜歡實在是太單薄了。我認真地回想了過去，發現那不過是我的不甘心。從小到大我都沒有失敗的經歷，也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唯獨娜娜一直對我不冷不熱，好勝心趨勢我一心想要得到她的青睞，可那不過是勝負欲作祟，並不是我真的有多喜
歡她。
你對我的感情，很珍貴，也讓我明白了什麼才是真正的喜歡。」
他說得那般自然，彷彿葉芊芊喜歡他的事就發生在昨天，完全就是故意忽略了那已經是8年前的歷史了。
葉芊芊驚訝地說：「你覺得珍貴？」
文安陽越說就越覺得，那真是太珍貴的感情了。
他掩飾不住欣喜地說：「雖然你可能會覺得很不可思議，但是當我真的知道你有多喜歡我的時候，我很感動。
今天我迫不及待地來找你，就是想告訴你，昨晚上都是我的錯，現在我想明白了，我要和你在一起。」
於昨天的葉芊芊而言，文安陽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她最想聽到的話，被少女時代的男神當面表白是連做夢都不敢夢見的事，這得拯救多少次宇宙才會有此等福報啊！
然而，今日的葉芊芊已經不是昨日的心境了，她一點都不覺得歡喜，只淡淡地說：「來不及了。」文安陽是從小優秀到大的別人家的孩子，就連對孟娜娜他都沒有正面表白過，一直所做的也不過是試探對方，這是第一次，他對女生髮起告白，也是第一次，她被女生拒
絕了。
他慌了神，緊張地說：「來得及的，我們才剛剛重逢，一切都還來得及。」
葉芊芊勇敢地直視著他的眼睛，既不緊張，也不痴迷，她只是冷靜地說：「已經晚了。在你終於被感動了的時候，我也想明白了一件事，你本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美好，我卻以為你是世間最好，其實你不過是我少女時代的一個夢，我的少女時代已經結束了
，夢也該醒了。」
文安陽霎時亂了陣腳，條件反射地問道：「結束了？」
這件事是葉芊芊心裡最大的不痛快，甚至是一種羞辱，她說：「當我知道你把我寫給你的信拿給朋友傳閱的時候，我的少女時代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暴晒致死了。
在那一刻我就搞懂了，你的好，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想象。」
如果可以不重逢就好了，那樣，文安陽就會是葉芊芊記憶中永遠完美的少年，陽光、燦爛、親和、有魅力，讓她知道生命可以美好得很具體。
如果文安陽不在8年後出現，親手毀了她對美好的嚮往，她對這個世界也不會失望至此了。
沒有比這更糟糕的重逢了。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葉芊芊見文安陽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忽然之間就黯淡了下去，就知道他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再不會心懷不切實際的期望，以為只要主動一點就可以把她追到手了。
這世間的錯誤本就分可原諒和不可原諒兩種，文安陽所犯的正是無法被原諒的那種。
文安陽還是將花遞給了葉芊芊說：「花是專門買給你的，可以收下嗎？它是無辜的。」有花店的人剛好到了校區，問前台老師：「請問葉老師在嗎？她委託我們做的乾花已經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