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本分
水伊人從前是見過秦朗的。
那時的她才不過十二三歲,在街上看到了中了探花遊街的秦朗。
她知道這位探花郎是幾大世族之一的秦家的嫡長子,也知道他將來的前途隻怕是無可限量,耳邊聽著許多人低聲談論,她還曾想過,也不知道將來哪家的姐有這樣的福氣能嫁給這位氣宇軒昂的探花郎。
當然,她心裏也偷偷想過自己能有這樣的好運,但也僅僅是想想而已。
以她這不足為道的出身,如何能配得上秦探花?
她甚至都不敢將這點奢望與旁人聽,她知道,就算她給了別人知道,也不過是換來一句“癡心妄想”而已。
隻是,她到底沒想到,有一她會再見到秦朗,還是以這樣狼狽的姿態。
秦朗將水伊人從那些地痞無賴手裏救出來,於他隻不過是舉手之勞,也並未想過要水伊人有任何的回報。
這一點,水伊人其實很清楚。
或許是無法容忍自己再過這樣顛沛流離的生活,也或許是不想與秦朗再無相交的機會,她摒棄了自己多年來所受的教導,也拋棄了她所有的自尊,主動向秦朗提出,願意與他為妾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水伊人當然知道秦朗早已娶妻,她也知道秦朗的發妻並未隨她進京。最新最快更新
哪怕隻是種奢望,她想,隻要讓她伴在他身旁,不定,他就能將目光放在她身上呢?
秦朗隻稍作思忖,就同意了納她為妾。
為此,他還寫了信回太原,將這件事知會了他的母親與元配妻子。
得到回信後,才以納妾之禮將她收在了房裏。
雖然沒有鳳冠霞帔,沒有鑼鼓鎖呐,隻是被一頂轎從側門抬了進去,但比起酸楚,水伊人心裏更多的是喜悅與對未來的期盼。
而就如她所想的那般,成了秦朗的妾室之後,她比從前快活了許多。
不用擔心會受旁人欺侮,不用擔心會三餐不濟,上無挑剔的婆婆,也無刻薄的正室夫人,她隻需要在府裏等著秦朗歸來,然後在他最疲累的時候侍候他更衣,再奉上一盞熱茶。
而那被她如此依戀著的男子,雖然他待她從來都算不上有多溫存,卻也從來沒拒絕過她的相伴。
這讓水伊人有了種錯覺。
他們是結發夫妻,他在外撐起他們的家,而她則在家中打理好內宅之事。
可沒過多久,她就不得不從這個夢境中清醒過來。最新最快更新
秦朗的正室夫人要進京了。
水伊人在見過馮氏之後也曾萎靡了幾日,她自己或許算得上家碧玉,但如何能比得過世族出身端莊大氣的馮氏?
但她隨即就又重振了精神。
在這內宅之中,隻有得到夫君的疼惜才是真正的勝利者,秦朗從前不願讓馮氏進京,卻不排斥她的陪伴,這樣一來,可不就高下立見?
也正是如此,她今才會出現在這書房裏。
往常她也沒少往書房裏來,在秦朗讀書寫字時,她會站到一旁溫柔的替他磨墨,這總讓她想到少時跟著先生讀書時,從書上看到的那句詩。
紅袖添香夜讀書。
她多喜歡這樣與秦朗獨處啊。
隻是,那樣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看到書房裏有這麽多人,而且看氣度都不尋常,水伊人心裏第一時間湧上的是委屈。
從前馮氏未進京時,這偌大的秦府幾乎都是由她了算,何曾有這般府裏來了客人她卻一無所知的情況?
可看看現在,馮氏才進京幾日,她就已經被府裏的下人排斥在外了,不僅沒人知會她一聲府裏有客人,而且這些客人她還一個都不認識。
水伊人眼裏又添了幾分水光。
她側頭看向秦朗,這的動作讓她那優雅白皙的頸項自然而然的落在秦朗眼中。
她以為就算是有外人在場,秦朗也總會給她幾分臉麵,但秦朗的反應卻讓她大失所望。
在看到水伊人出現的第一時間,秦朗就擰緊了眉頭,尤其是在看到水伊人這般與搔首弄姿無二的舉動,一雙幽深的眼中便蘊了點點怒氣。
“誰讓你來的?”秦朗的聲音聽著有些泛冷。
水伊人一愣。
這不是她設想中的反應。
因為這一愣,她的反應自然就慢了幾分,“爺,妾身是來給您送參湯的。”
秦朗的一雙劍眉又是狠狠一擰,但看了看書房裏的顧青未等人,他到底也沒有發作出來,原本在顧青未等人麵前極為溫和的臉色也跟著一沉,“我這裏用不著什麽參湯,以後沒有我的允許,書房你也不用再來!”
水伊人的眼淚幾乎瞬間就要落下來。
若先前的兩次她多少還有些演戲的成分,但這時被秦朗這般一嗬斥,她卻是真的難過的要掉淚了。
她不明白,為何秦朗前後會有這般大的轉變,不過就是馮氏進京了而已,她心裏的良人如何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而一旁冷眼旁觀的馮氏,見了這等情景,唇角輕輕牽了牽。
見水伊人一直杵在原地不動,秦朗的一張臉又黑了幾分,“若無事你就趕緊回去吧!”
末了,許是能從水伊人的表情中看出她所想為何,秦朗又補了一句,“如今夫人已經進京,你就得時刻牢記自己的本分。”
本分!
這兩個字就像是一把利刃般刺進了水伊人的心。
她第一次如此明了的意識到,她隻是一個以色侍人的妾!
她以為這段時間秦朗默不作聲的允許她的靠近與陪伴,就代表著秦朗多少已經將她放在心裏,但如今才知道,那些她所以為的,真的隻是她以為。
水伊人隻覺雙腿發軟,想要離開卻如何都邁不動腳步。
見她還不走,秦朗也有些不耐,“你先回去吧,夫人已經進了京,以後規矩也該立起來了,記得好生服侍夫人。”
水伊人不可置信地看了秦朗一眼,又轉頭看向正淡然笑著的馮氏,終於再也在這書房呆不下去,端著手裏那沒有機會放下的托盤踉蹌著離去。
往外走的同時,她腦海中始終回想著馮氏麵上那淡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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