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跟一個將死之人，有什麽好計較的？
武功再好，在戰場之上雙拳難敵四手，總是要吃虧的。
霍雲齊今日莽撞衝入敵軍陣營，若非耶律浧防備不當以及霍雲齊本身的輕功卓絕，隻怕最後連具熱乎的屍體都撿不回來。
可霍雲齊聽了這話，卻是半點也不在意，也沒解釋。
鍾璃沒辦法，隻能將視線放回了耶律浧的身上。
她輕得幾乎聽不清地說：“跟一個注定將死的人，有什麽計較的必要呢？”
“我想要的人頭，可從未失手過。”
霍雲齊聞言心中一震，難以置信的看向了鍾璃。
鍾璃就跟察覺不到他的目光似的，神色淡然。
“放心，那一刻就快到了。”
次日一早，城外就響起了隆隆的戰鼓聲，沉重的鼓聲仿佛在空氣中拉扯出了一根緊繃的弦，絲絲迫人性命。
鍾璃披著一件白色的披風上了城樓，示意紫紗將之前準備好的古箏放置好，掀起披風落座。
琴弦第一聲響，讓人覺得恍惚聽不真切。
可隨著鍾璃撥弄琴弦的速度加快，那仿佛能衝擊人心的琴聲就顯得格外的激昂熱血。
戰鼓擂，琴聲響。
無數正在拚殺的兵士仿佛在這裏的琴聲中看到了先祖先輩誓死守護大褚的景象。
原本士氣處於下風的士兵被琴聲勾起了刻畫在骨子裏的熱枕忠骨，紛紛赤紅著雙目，揚起手上的兵器朝著侵略自己家園的敵人衝殺了過去。
嘶喊聲足可撕裂蒼穹。
聞著紅目，見者心哀。
雲朗聽了片刻，似讚似歎。
“是早已失傳的霓裳破陣曲。”
霓裳破陣曲創作於千年前，流傳至今早已失傳。
世間大概也隻有底蘊深厚的雲家才會有收藏有殘存的曲譜，故而雲朗才會聽得些許端倪。
柏騫承聽見雲朗的話，瞬間咋舌。
連早已失傳的古曲都如此嫻熟，王妃真的是出身鄉野的女子嗎？
鍾璃默默靜坐，輕撫古箏的樣子，像極了從仕女圖中走出的安嫻貴女。
隻是琴聲中的凜凜殺氣，卻截然不是那麽回事。
耶律浧與安溪拓野等人本是在後方鎮守，當聽到這琴聲的時候，紛紛忍不住往外看去。
拓野問：“是誰在撫琴？”
耶律浧頓了頓，口吻微妙。
“這時候了，還有心情撫琴的，除了鎮南王妃，還能有誰有這樣的閑情逸致？”
隻是鍾璃能憑借著一段琴聲就將己方士兵的氣勢生生往上拔了一截，這也是鍾璃無人能及的本事。
與大褚接壤最近，兩國文化也極為相似的拓野沉默了一下，感慨道：“竟是霓裳破陣曲。”
安溪驚訝。
“霓裳破陣曲？此話當真？”
拓野輕笑不語。
耶律浧卻是被激起了怒氣。
“破陣？事到如今，本王倒是要瞧瞧，她多大的本事打算怎麽破本王的絕殺之陣！”
“來人啊！傳令下去，今日務必攻克安和，不惜一切代價，活捉鎮南王妃！”
一曲畢，鍾璃扶著紫紗的手站了起來。
她看著城樓下密密麻麻的人頭，說：“其實此曲，還有一個名字。”
雲朗來了興致，好奇問：“王妃賜教。”
鍾璃淡淡一笑，說：“十麵埋伏。”
大褚的傳承文化與鍾璃之前學過的曆史不同，可在某些方麵卻是相通的。
前世所學的十麵埋伏在大褚被叫做霓裳破陣曲，名字雖不同，內容卻是一致的。
鍾璃說：“這曲子用在今日，倒是也應景得很，隻是可惜了，沒找到把好琴。”
不等眾人說話，鍾璃就說：“時候差不多了，按計劃行事吧。”
鍾璃頭也不回的往前走，清冷的嗓音從風中飄過來，冰冷徹骨。
“我要這些人，一個也走不出安和。”
霍雲齊繼續緊跟鍾璃身後，柏騫承夜林等人按計劃行事，強撐到了傍晚，裝作不敵的樣子往城中撤退。
這一日足足打了一天。
雙方戰損無數，都被打出了怒火。
見城門打開了一些，殺紅了眼的耶律浧怒吼著說：“衝！”
“今日必須將安和拿下！”
他身後的大軍狂湧而上，憑借著蠻力生生將城門撞破了一截。
北漠拔得頭籌衝在了最前頭。
稍微落後一些的南疆與北境的人馬頓時不幹了。
三方人馬齊刷刷的朝著安和城衝了進來。
有馬的騎馬。
沒馬的靠雙腿狂奔。
生怕別人比自己更早占了先機，沒有一個人肯落後半步。
夜林帶著人在城中埋伏，借助對地理環境的熟悉，通過打巷戰的方式來消耗敵軍兵力。
耶律浧最為衝動，見夜林帶著人像陰溝裏的耗子似的躲躲藏藏不肯直麵一戰，氣得憋紫了臉。
他發怒下令讓後頭的所有大軍進駐安和，在天亮之前一定要將城中殘留的大褚人殺死幹淨，找到鍾璃。
原定要留在城外接應的北漠大軍悉數進入了安和城中，幾乎將不大的安和城擠得水泄不通，難以落腳。
南疆和北境稍微落後了一步，再想揮軍進城時卻已經來不及了。
城就這麽大，人多了根本就裝不下。
南疆主將安溪怒斥耶律浧的出爾反爾，生怕自己再進城的時候，安和城中的好東西已經被北漠人搜刮了個幹淨。
拓野看似粗獷，心思卻更為細膩。
他看著人滿為患的安和城，想著鍾璃之前在城樓之上彈奏的破陣曲，不知怎滴，心裏當即就是咯噔一下。
他說了句不好，正想說什麽的時候，耳邊一聲震天巨響，就連地麵都被震得抖了一下。
原本滿臉怒氣的安溪驚惶的抓住了一旁的侍從，大喊道：“怎麽回事！”
他的話剛剛說完，緊接著就像放鞭炮似的，一聲緊接著一聲的巨響不斷，震得人耳膜生疼的同時，空氣中也彌漫開了一股抹不開的硝石的氣息。
等這令人驚懼的巨響好不容易停歇了下來，前方就有一個滿是狼狽的小將連滾帶爬的衝了過來。
“報！”
“安和城中突生異變，城門坍塌將進城的路阻斷，提前進城的人失去了消息！”
安溪好不容易站穩，驚得啊了一聲，難以置信地說：“你說什麽？這怎麽可能！”
“報！”
“安和城中突起大火！全城都燃起來了！”
安溪和拓野對視一眼，兩人滿臉肅然的策馬往前衝了一段。
看清眼前的景象時，兩人均難以發出任何聲音。
原本安詳富庶的安和城，這座屹立了數百年的大城，被一把不知從哪兒然起的火，點燃徹底變身成了吞噬人命的無盡火海。
拓野瞳孔震顫久久無聲。
過了許久，直到天邊都被安和城中的火光染紅了一片的時候，他才啞聲說：“快四十萬人，就這麽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