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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2章 名聲是什麽?能吃嗎?

  進攻相國寺的計劃暫緩,祁驍將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轉到了大長公主的身上。


  在蜀香閣和鎮南王府無孔不入的信息網中,隻要有心查探,任何人的秘密都會無所遁形。


  祁驍冷眼看著手中的信箋,冷笑道:“果然被我猜中了。”


  大長公主當年奉先皇之命,與南疆皇子成婚定居京中。


  婚後第二年,懷孕七月後產下一個身子孱弱的男孩兒。


  大褚素來有小孩子命格輕,禁不起厚寵的說法,為防止這個來之不易的男孩兒出現閃失,當時此事並未聲張,故而知曉大長公主產下一子的人極少。


  可就算是這樣,那個孩子還是在三個月後不幸夭折。


  駙馬有心疾,孩子驟然離世受刺激過大,不久後就開始纏綿病榻,最後撒手人寰。


  大長公主接連喪子喪夫,悲痛之下生出了剃度出家的念頭。


  先皇為避免她睹物思人,特意將人送出了京,安頓到相國寺中休養調和。


  大長公主大概是真的心如死灰,拋卻了京城繁華,在清苦的相國寺中一住就是七年。


  直到第八年,先皇病重,大長公主才被聖旨宣召回京,重新入住大長公主府。


  而時隔多年,當年為數不多的知情人們,往往都隻記得大長公主喪夫後終身寡居,對已故駙馬的情深義重,選擇性的遺忘了那個曾經短暫存活過的孩子。


  祁驍麵無表情的將寫得密密麻麻的信紙遞到蠟燭上緩緩點燃,漫不經心地說:“七年,這麽長時間,想在一個地方藏一個人,似乎並非什麽難事兒。”


  霍雲齊臉色陰沉,冷冰冰地說:“大長公主信佛已久,每月初一十五都會準時出門上香,為表心意虔誠,還會在相國寺中住上幾日吃齋念經。”


  “按理說來寺中吃齋是不需帶什麽奢華之物前來享受的,可大長公主每次出行,前前後後明裏暗裏從府中莊子上運出的東西物件均是數十輛馬車,車轍經過的地方,路麵都會被壓出深深的褶痕。”


  “大長公主府上的人對外聲稱,這些東西均是大長公主對寺中僧侶的饋贈,可據調查來看,馬車上裝著的錦緞絲綢,各色名貴把玩之物卻不像是給僧侶的東西,寺中僧侶也並未有一人得到了這些東西。”


  “王爺你說,這些東西,大長公主千裏迢迢的秘密送到相國寺,究竟是送給誰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似乎就沒有再繼續往下深究的必要了。


  大長公主在無數人的眼皮子底下藏了個人。


  而且這個人還把箭矢的指向,指到了鍾璃的身上。


  此事,到底有沒有大長公主的暗中協助?

  若沒有,那個深藏在寺中的斯琴南,又是如何準確得知鍾璃的去向的?

  祁驍譏諷一笑,聲調飄忽。


  “姑母……還真是本王的好姑母啊……”


  大長公主往日待祁驍有多好,祁驍待她有多敬重。


  此時殘忍的真相揭露,現實就會讓人感覺有多醜陋。


  似乎是察覺到了祁驍的情緒起伏,霍雲齊有些不忍地說:“你與她再親近,終究隻是侄兒。”


  侄兒再好,那也是別人家的孩子。


  哪兒會比得上自己的親生骨肉?

  祁驍嗬了一聲,不予置評。


  霍雲齊想了想,狐疑地說:“隻是我不太明白,大長公主當年為何要冒著如此大的風險聲稱自己的孩子死了,要將斯琴南送到相國寺中藏匿。”


  大長公主尊榮兩朝不減。


  若是將這個孩子放在府上養著,不管從哪方麵來看似乎都比送到寺中藏著的好。


  這麽多年的偽裝,究竟是為何?

  祁驍不動聲色的遮住了眼中冷意,淡淡地說:“大長公主與南疆皇子鰈胡情深,南疆民風彪悍,原本的三皇子極得民心,借此,與大長公主府親近的鎮南王府與南疆關係都親近不少,先皇視南疆與鎮南王府為心腹大患,自然是容不下雙方交好的。”


  南疆三皇子的心疾是真是假,無人可知。


  可先皇當時的確是容不下這樣的一個人的。


  所以不管大長公主與南疆三皇子情誼再深,在那種情形下,他都必須心疾突發而死。


  而一個身懷南疆皇族血脈的孩子,身為異族難容於大褚皇室,自然也會早早夭折。


  大長公主為保住孩子姓名,鋌而走險做出這樣的安排也就不足為奇了。


  此事年過久遠,為數不多的知情人此時已不知所蹤。


  想追查出細節實在艱難,隻能靠著少數的線索推斷出真相。


  隻是這推敲出的真相,已經足以令人震驚不已。


  霍雲齊沉默良久,祁驍卻說:“本王好奇的是,這個斯琴南,這些年究竟都做了什麽事兒,怎就突發奇想想到抓走鎮南王妃了?”


  一個藏在山中甘心平凡的人平凡了那麽多年,怎麽就突然不甘心繼續如此了?

  中途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到底是大長公主的授意,還是斯琴南自己的意思?

  霍雲齊對此也是難以理解,皺眉說:“此人久居寺中不露麵於人前,能查找到的線索實在是少得可憐,目前還查不清。”


  祁驍勾了勾唇,慢悠悠地說:“不急,隻要身後藏著尾巴,遲早都會露出來的。”


  弄清楚了斯琴南的身份來曆,祁驍心中有了些許底氣,也不再像之前那麽著急了。


  他看似按兵不動。


  實則卻在無聲無息的安排人喬裝後,秘密潛入了相國寺中,穿插在寺中的各個角落,隻等著鍾璃一聲令下,就可將所有與斯琴南有牽扯之人悉數拿下。


  而與此同時,被困在相國寺中的鍾璃也在發自內心的好奇,斯琴南好好的山中隱士不做,費勁巴拉的把自己弄來這裏是為了什麽?

  鍾璃本以為斯琴南是想拿自己威脅祁驍,趁機索要什麽過分的好處。


  可事實似乎並非如此。


  她被帶到這裏後,斯琴南對她算得上是禮遇有加,底下人也麵服心不服的維持著應有的尊敬。


  從被劫走帶到這裏,至今已有七日。


  七日裏,斯琴南每日下午都會前來找鍾璃下棋。


  說是下棋,就真的隻是下棋。


  三盤棋子落定,不等鍾璃出聲送客,斯琴南就會很自覺的自行提出離開。


  然而第二日的同樣時辰又會不請自來。


  鍾璃從一開始的警惕到後來的狐疑,心裏的疑雲越發密集。


  這人到底是想幹什麽?

  鍾璃思索之下注意力不在棋盤上,手上微微一動,黑棋落在了一個不該落的地方。


  斯琴南見狀微微一笑,手上白子緩緩落定,一盤棋局宣告落定。


  他對著鍾璃溫和一笑,說:“王妃輸了。”


  鍾璃看了一眼大勢已去的棋局,落落大方地點了點頭,說:“先生好技藝,本妃自認不如,輸得心服口服。”


  斯琴南聞言無聲輕笑,慢條斯理的將棋盤上的黑白棋子緩緩撿起,一粒一粒的放回了盒子中。


  然後鍾璃才聽到他說:“聽底下人說,近日寺中來了不少貴客,王妃可想知道是誰?”


  鍾璃心中微微一緊,麵色卻不改分毫。


  她看似不悅的嗬了一聲,說:“被閣下困在此處,對外界情形半分不曉,先生說這話,可是在取笑本妃無能脫身?”


  斯琴南沒想到鍾璃會這麽說,微愣之下失笑不已。


  他說:“我隻是想與王妃分享一下近日所聞,並非取笑之意,王妃誤會了。”


  鍾璃扯了扯嘴角沒說話,指尖漫不經心的撥弄著棋盤上的棋子,視線卻是空落落的吊在空中無所著落。


  斯琴南見了,眼底微光閃爍,自顧自地說:“我還聽說,京中近日傳出了王妃被劫持的傳聞,民間不少人都覺得王妃受辱後,為表貞烈不堪自盡,如今已經香魂歸故裏,實在可惜。”


  鍾璃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抬頭看向斯琴南,似笑非笑:“聽閣下這意思,似乎是在期待本妃英勇赴死?”


  斯琴南挑眉勾唇。


  “怎會?”


  “王妃這樣的女子千古難得,若是就此故了,豈不是一大憾事?”


  鍾璃不以為意的擺手一笑,慢條斯理地說:“憾事不憾事我不知道,但是別說我不曾受辱分毫,就算是真如傳聞中那樣,我也不會就此去死的。”


  斯琴南麵露恰到好處的好奇,輕笑道:“那王妃的意思是?”


  鍾璃緩緩閉上了眼睛,輕飄飄地說:“我隻會想盡辦法活下來,然後,親自將害我那人刀刀淩遲,日日折磨生不如死。”


  遠處的林子中傳來畫眉鳥的輕鳴,聲聲悅耳。


  鍾璃無聲輕笑,字字生寒。


  “在手刃仇人之前,我是不可能會死的。”


  “就算是下了地獄,我的那隻手,也應當捏在仇人的腳踝之上,細數冤屈。”


  斯琴南若有所思地說:“照王妃此言,哪怕是名聲毀了也不會?”


  鍾璃好笑不已的嗨了一聲,說:“名聲算什麽東西?能吃嗎?”


  她活這一遭,何嚐在意過所謂的名聲?


  斯琴南聽了這話,落在鍾璃身上的目光透著說不出的複雜。


  女子皆以名聲大過性命為則。


  這些世俗顧忌,到了鍾璃這兒,似乎就再無半分可在意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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