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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哲學解讀 “導說”第四篇(二十八)

  2、魏唐時期義理釋《周易》的複興

  到魏時自王弼力排漢象數釋《易》,而恢複先秦義理釋《周易》的傳統。王弼注釋《易經》,成為後封建社會裏所謂義理釋注《易經》的範式。


  曆史由大一統到分裂為三國的時期裏,魏國裏的王弼注釋了今本《周易》一書和《易傳》裏一部分內容,被後人及今天認為是創立了義理學派的鼻祖,也在“易學”上有了學派之分。


  王弼《三國誌》裏無傳,他的事跡在《三國誌·鍾會傳》裏有寥寥數語:“初,會弱冠,與山陽王弼並知名,弼好論儒道,注易及老子,為尚書郎,年二十餘卒。”


  《三國誌》裏說的王弼注《易》,就是王弼對《周易》做了注釋,包括對《易傳》裏的《文言》、《易傳》、《象傳》進行了注,而不對《係辭傳》、《說卦傳》、《序卦》、《雜卦》作注,這正是王弼的慧眼。


  對王弼注《易》後人給予很高的評價和稱道,說王弼的“易學”是掃象數而歸義理,以及以“老”解“易”,援“玄”入《易》成為一般的公認。


  說王弼注《易》為義理派也沒有錯,這是與漢象數易學相比是正確的。但說王弼“盡黜出漢代象數,純以義理注易”就不正確了。王弼是盡黜漢代象易學把《易》指向筮術占驗上的那些東西,而沒有盡黜漢代以象數把《易》指向義理上的那些東西,並切王弼也同樣用“象數”注釋《周易》。說王弼盡掃象數是抬高易學上義理釋《易》的說法而已。


  自先秦到後封建社會裏的“易學”,沒有什麽純“義理”釋《周易》的。包括今天的“易學”都離不開“象數”以解釋《周易》。為什麽呢?因為《周易》一書出現在社會麵前,是先有史巫用於筮卜的麵目出現。《周易》裏並切有六十四個畫符號,及後來添加進去“六九”爻數之說。自漢的《周易》傳本本身是“六九”卦爻結構形式的《周易》文本。這些“象”與“數”就與今本《周易》一書不離不棄了。


  自先秦“易學”學上的“大象文”,就有“取象”之說。而《易傳》裏的《係辭》與《說卦》更是從理論高度給於今本《周易》裏的“象”與“數”的理論化。


  “易學”之前的《易傳》就開始以“象”釋《周易》,隻是“易學”之前《易傳》裏的《彖》、《象》雖以“象”釋《周易》,而指向的是義理,並非占驗筮術,這是不容混淆的兩種概念與質的區別。


  自《係辭》始,把筮術與義理混淆在一起了,才有兩漢“象數”占驗筮術的大發展。而到東漢後期,又開始從象數占驗筮術易學裏走向以“象數”釋解《易》經(《周易》加《易傳》)的義理。如《周易集解》裏收集的那些象數易學者釋《易》的內容。王弼隻是把漢象數占驗筮術上的那些繁雜的學說而不入釋《易》的義理之中,這是很正確的。


  但王弼注《易》已然保留了一些“象數”學說,他不可能盡把“象數”,若掃完、掃盡了,後來的“易學”,也不是今天所看到的那種了。他同樣無法揭示今本《周易》一書的“六·九”來曆,也無法揭示六十四畫符號與《周易》的關係。也無法說明史巫為何“以《周易》筮之”的曆史原因,他無法說清楚這些東西,他就無法排除史巫附加在《周易》一書上的“象數”之說;他無法排除“象數”,就不可能掃盡什麽“象數”。他已然是以“象數”來釋解《周易》的。隻是從“象數”裏引向的是儒家的義理,已然是以儒家的價值觀來注釋《周易》,也沒有把《易》玄學化,即老莊思想化。


  王弼注《周易》相對漢象數易學來說,確是時代的新風,這與他成長生活的時代背景有關。但王弼注釋《周易》沒有超越先秦取象義理釋解《周易》的方法,即方**上沒有新的突破,隻不過相對漢象數易學的占驗筮術,王弼並沒有關注那些學說,而是關注《周易》裏義理。實際這本是兩股道上的車,各行其道。自先秦時期史巫把《周易》用於筮卜,而從六十四畫符號中納入八卦取象說,後又對《周易》結構納入“九·六”數目說,由此將本是義理之書的《周易》轉變成八卦筮術。而《易傳》裏的《係辭》、《說卦》正是摻雜著八卦筮術理論的東西。而秦統治者,把《易》做卜筮之書,而不禁,漢才傳者不絕。這漢人傳者不絕,正是那早以轉換完成的六爻八卦筮術文本之《易》了(今本《周易》)。漢象數占驗筮術是在“八卦筮術易”上的發展,雖無背離“八卦筮術易”的宗旨,但是卻將“八卦筮術易”的東西,用於解釋傳承的《周易》,無疑是錯誤的。


  而王弼注釋《周易》裏的義理是早有傳統,而兩漢裏的典章書籍裏也不凡引用《周易》的文句直接用於說理,自然那是把《周易》裏的文章看作是義理。後漢的那些人雖以象數注釋《周易》也是早有傳統,並不是他們新創。所謂義理《易》與象數(或稱筮術)《易》都有淵源。說王弼開創義理釋《易》的先河不恰當,說王弼為魏以前的義理釋《易》集大成是恰當的。


  而曆史上把釋《周易》分“象數”與“義理”派也是不科學的。單從注釋《周易》的義理角度上來說(不說那些用象數把《周易》從筮卜角度上發展的“八卦筮術”上的解釋),沒有什麽純義理派,隻有象數釋《周易》裏的義理學說。隻是在以象數注釋《周易》裏的義理時熟輕熟重而已。


  《周易》學術發展史上看,無論先秦還是後封建時期裏沒有所謂的純義理派。隻有一種以“象數”角度去釋解《周易》的。《易傳》裏的《象》、《彖》、《文言》是歸象數派呢?還是歸義理派呢?而這些文章也是公認的哲學,即是義理,又是以義理釋《周易》的文章。但那些文章是用“象”或者“爻位”、“陰陽”、“剛柔”之說來闡發《周易》的義理。就連漢朝被公認的一些“象數派”易學者,從他們的“象數”易學裏看,有不少是以“象數”來探究世界道理的,而初衷並不是去闡述筮卜人事吉凶的,哪是否屬於義理派呢?把王弼說成是義理派的始祖,他並沒有拋開“象數”而創出什麽純義理釋《易》的範式。從“易學”史而看,所謂的義理派裏有“象數”,“象數”派裏有義理。沒有純義理派之說,純義理不雜象數而解釋《周易》,在後封建時代代不可能誕生。


  王弼實屬“象數義理派”,即把《周易》視為義理一書去注釋,並切是那個時代裏以象數釋解《周易》義理的集大成者。而象數筮術派早在西漢時期有京房建構出八卦分宮納甲筮術已與《周易》脫鉤。八卦筮術以新的內容(五行生克)麵世。但“象”與“數”已然是八卦納甲筮術裏所用工具。雖然八卦納甲筮術已不在運用《周易》裏的文辭當卜辭而比類人事吉凶,但人們從骨子還是認為與《周易》分來開,還不忘說成是“《周易》八卦”。雖然也有王弼注釋的《周易》,是完全從義理角度闡述,但人們還是從骨子裏認為《周易》是算卦之書。而今天的一些學者說《周易》原本是筮卜之書,是由於《易傳》的解釋逐步改變了筮卜性質變成了哲學,那麽這樣可以推而廣之的認為,王弼注釋也是把本為筮術的《周易》釋成了哲學(義理)了,那麽我們看王弼是如何注釋《周易》的,是如何把所謂是卜筮之書變成了儒家的義理之書的。


  我們且看王弼對《周易·乾》所作的注:

  “(乾) 乾元亨利貞。


  初九,潛龍勿用。


  (王注)“《文言》備矣。”


  (乾文)“九二,見龍在田,利見大人。”


  (王注)“出潛離隱,故曰‘見龍’,處於地上,故曰‘在田’。德施周普,居中不偏,雖非君位,君之德也。初則不彰,三則“乾乾”,四則‘或躍’上則過亢。‘利見大人’。唯二,五焉。”


  (乾文)“九三,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


  (王注)“處下體之極,居上體之下,在不中之位,履重剛之險。上不在天,來可以安其尊也。下不在田,未可以寧其居也。純修下道,則居上之德廢,純修上道,則處下之禮曠。故‘終日乾乾’,至於夕惕猶若厲也。居上不驕,在下不憂,因時而惕,不失其幾,雖危而勞,可以‘無咎’。處下卦之極,愈於上九之亢,故竭知力而後免於咎也。乾三以處下卦之上,故免亢龍之悔。坤三以處下卦之上,故免龍戰之災。”


  (乾文):“九四,或躍在淵,無咎。”


  (王注):“去下體之極,居上體之下,乾道革之時也。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履重剛之險,而無定位所處,斯誠進退無常之時也。近乎尊位,欲進其道,迫乎在下,非躍所及。欲靜其居,居非所安,持疑猶豫,未敢決誌。用心存公,進不在私,疑以為慮,不謬於果,故‘無咎’也。”


  (乾文):“九五,飛龍在無,利見大人。”


  (王注):“不行不躍而在乎天,非飛而何?故曰‘飛龍’也。龍德在天,則在人之路亭也。夫位以德興,德從位敘,以至德而處盛位,萬物之睹,不亦宜乎?”


  (乾文)“上九,亢龍有悔。”


  (無注)

  (乾文)“用九,見群龍首,吉。”


  (王注)“九,天之德也。能用天德,乃見‘群龍’之義焉。夫以剛健而居人之首,則物之所不與也。以柔順而為不正,則侫邪之道也。故乾吉在‘無首’,坤利在‘永貞’。”


  從王弼對《周易》“乾”文的注釋來看,即有象數學裏的“爻位”、“爻數”、“卦體”來闡述《周易》文辭的義理(當然王弼無法知道原初《周易》又是如何被篡改成“卦爻式”《周易》的曆史過程)。


  這是什麽義理呢?自然是儒家的道德政治學說,又結合先秦“易學”上的《象傳》與《文言傳》釋“乾文”的思想宗旨,而進一步闡述儒家的道德政治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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